后来,他自己搬出来住,他父母也移居美国,除了年节时通通电话,再少联络。
“最近案子怎么样?”姜准问。
聂诚把发现熊德彪尸体和凶器的事说了,姜准的第一反应和他一模一样,“总被抢先,是不是内部有虫子?”
“不好说。”
“嗯,也许是黑吃黑。”
“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聂诚问,“你执行任务时,遇到了什么,怎么受的伤?”
“你这口气怎么跟邵队一样。”姜准挑了挑眉。
“邵队来了?”
“嗯,今天上午,说是来探病,那态度就是审问。”
聂诚笑了,邵队对他是严师兼慈父,对姜准那是绝对的严师。
姜准继续说:“那天,我遇到孟荣了。”
聂诚在记忆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曾天宇案的其中一个凶手——被判了十年的见死不救的门卫。
“周燕的父亲?”
“对。他已经刑满释放了。学校他是回不去了,找了份看仓库的工作。”姜准说。
“又是看仓库?熊德彪也是……他们碰上了?”聂诚惊讶道。
“没错。”姜准点点头,“孟荣和熊德彪不是无意中遇见,孟荣自出狱就不间断地寻找他。十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变了很多,熊德彪原本和他不认识,更想不到他们是同案犯。”
“可孟荣为什么要找熊德彪?他悔过了,想为曾天宇报仇?”聂诚不解道。
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或是优点,就是总忍不住把人往好处想,邵队打击了他多少次都改不了。
姜准没有挑他的问题,用“也有可能”带过了,说道:“我在南海区买早点时,碰到他的,就排我后面,起初我也没认出来,就觉得眼熟。有一队情侣想恰个儿,他没让,男的就跟她女朋友说‘燕子算了’。他就在后面嘟囔‘燕子的事还没完’,说了好几次,我才想起了是谁。后来我去监狱了解情况,他总向狱友在打听人,神神叨叨,精神可能有点问题。”
聂诚缓缓皱起眉,“等等,也就是说他只是在找人,不一定是熊德彪。”
“对,应该说他是找上了熊德彪。熊德彪应该是个中间人,他想从他那入手。”姜准解释道。
“他想找的人有眉目吗?”
“男,瘦高,不到四十,在本市盘子大。也就这些。”姜准说。
“你说他找的会不会是……”聂诚换个姿势,侧过身问,“江老师。”
“江新阳?我也查他了,他俩不在一个监狱,他去年年底出来的,行踪不明。没有医保记录,银行卡也用过,这人好像滴水入海,一点踪影也没了。”姜准说。
“听起来他的可能x_ing更大了,可他从哪弄来的盘子,就这么一年的时间?”聂诚问。
“嗯,从这点看是不太符合。但如果江新阳和熊德彪一样都是中间人,也许孟荣找他是为了了解情况。说起来,你知道咱这都有什么大盘子吗?”姜准笑了一下。
“这些年管得都很严,省不了几个了。我们一直在找证据的那老几位,他们黑吃喝弄出来的新组织,还有新牵扯出来的贺伟的那个人口贩卖集团,其他……诶,你别扯开话题,伤怎么弄的?”聂诚绷起了脸。
姜准笑着把脑袋凑近些,“我没打岔,这不……”
“哦对了,还有前两天你说的枪支案,那也不是个小盘子。”聂诚突然说。
“……”姜准微怔,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抱歉,”聂诚愧疚地挠挠头,“刚才的思路还没收回来,我我我是想问你的伤的。”
姜准柔和了表情,“咱们说的是一件事。这段时间旧案集中,我就先去查了这条线。孟荣上班的那间仓库,车辆往来不多,我们跟踪了几辆,查到了市郊的一个偏僻巷子。他们正在做交易,我们本想抓现行,没想到对方火力这么猛。我们都快得手了,没想到他们有人接应,撤离得非常快。绝对惯犯。”
“有武力支持,这难度越来越大了。”聂诚叹气道。
“不见得是‘越来越’,郭英案那会儿他们的装备就不少,不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得这么过分。”姜准说。
“是,他们竟然放我回来。”聂诚慢慢地握紧了拳。
“别这样。”姜准忍不住伸手搂住他。
郭英案是他们不得不说的话题,再痛也得忍着挑破脓水,翻开伤口冲洗,不然没有痊愈的那一天。
郭英失踪的那天是周六,聂诚刚发了奖金,本打算去课外班接她,请她吃饭。她前两天打电话说累,负担太大,聂诚想让她放松一下。那天下午,姜准就在他家,他听聂诚提了一句晚上和郭英一起吃饭,给他个惊喜。姜准欣然应允,没当回事,他虽然没提昨天跟家里出柜的事,但一直闷头喝红酒,聂诚看出他不开心,就默默陪着他喝。
他们都喝了不少,脸色绯红,目光交接后开始迷离。
就在他□□低喘时,原本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郭英被人从路边绑走。
转天他醒得很早,浑身无力,强撑着下楼买早点,猝不及防被一群人拉进面包车,头上罩着黑布,吸了□□,一路去了滨海。
再睁开眼,他吊在空中,眼前是衣衫不整、不断尖叫的妹妹。
他不能原谅自己。
第34章 chapter 34
姜准在家养病,聂诚一早去上班。
专案组以712案为基础,连同两年前的郭英案和最近发生的熊德彪案一起侦查。邵青云听闻姜准遇上孟荣后,申请将十五年前的曾天宇案也纳入侦查范围。
“十五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刑侦手段落后,证据有限,还怎么查?”
邵青云说:“当初的案子已经有了结论,不需要重新侦查。但我怀疑,那件案子的人物关系对现在的案子有影响。孟荣找上熊德彪,绝不是偶然。”
他是多年工作在一线的老刑警,他的建议很有分量。组里商议后,通过了他的请求。
“能不能把周燕自杀案也纳入侦查范围?”聂诚提议道。
话一说完,全体一静。
来自市局的组长从镜片上方看着他问:“聂警官,自杀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是。我想申请将他们的人物关系纳入调查范围。孟荣说过‘燕子的事还没完’,那么周燕的事就不能被忽视。”聂诚说。
“那可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组长沉思道。
“是的,但是孟荣和熊德彪发生了交集,证明这件事……”聂诚突然一愣。
组长竟然清楚的知道周燕自杀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明明邵队今天才申请调查孟荣,那么……组长已经发现了案子之间的联系!
是顺着他的经历查的,还是熊德彪的?
市局专案组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聂诚突然对案子有了信心。
“聂警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孟荣的人际关系中必然包括周燕,那么稍微做些延伸,一起查吧。”组长发话了。
下午,更多的资料就送到了聂诚的办公桌上。
周燕、江新阳都是他的校友,他们那一代的故事延续到了曾天宇身上,会不会延续到如今?
聂诚想起高中时跟随薛冰、蔡飞去拜访过的吴老师,当时她就已经退休了,现在年龄更大,不好去打扰她。那……周媛呢?聂诚的手停在她的资料上,记下了地址。
周媛一直在他们的高中任教,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她战战兢兢会在姐姐和父亲的往事中,用了很多年才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一眨眼你们这届都这么大了。”周媛边往他面前堆水果,边说。
“周老师,您还记得我吗?”聂诚有点窘迫道。自从高中毕业,他就没回过学校,更别提看老师了。
“记得。聂诚嘛。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印象最深。胡小菲你还记得吗,她孩子都好大了。”周媛说,她一笑眼角的皱纹眯出好几条。她年轻时不爱笑,总是绷着脸,现在变了很多。
胡小菲高中时家境不好,再加上她那个不省心的父亲胡成才,那段时间很难熬。周媛给了她很多帮助,她感念至今,每年都来拜年。
“你这些年怎么样?去哪上班了,结婚了没?”周媛笑着问,“对了,我记得你周记里写过,以后想像你父亲一样当警察,当上了吗?”
聂诚的亲人过世得早,他目标太明确,一心一意扑在专业上努力着,朋友不多,和过去的连结不多。现在这位多年未见的师长如数家珍地说着他的事,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生活,他忽然觉得感动。
“周老师,我……已经是警察了。还没结婚,但是已经遇上喜欢的人了。”聂诚转着手中的茶杯,拘谨地像个少年人。
“好,真好。”周媛不停地点头。她是有责任心的老师,只教了他们三年,明白人生中学习的时间也是如此短暂,最担心的是这些孩子走上歧路,她希望他们都能堂堂正正地生活,无论优秀平庸,都能怀有希望地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