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涉及“怀孕”“生子”两个敏感词的笑话,让一群半疯半傻的未成年人兴奋不已,像吃了药似的满脸红光,逢人就讲。当天下午,全年级都知道了他们班有一位“送子观音”。
后来不知谁又臆测了一句——“这种事也许有激素作用,互相传染”。众学子拿出了比准备中考更强五倍的专注力,飞快地检索出了“同步月经”和“费洛蒙”等名词,试图为这一推断加上科学的注释。
“天啊那她岂不是要从小学怀到高中?”
立不脚的推论很快就被戳破,但是有力的驳论除了引发新一轮哄笑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到了转天,学校传言就变成了“高一有个女生流产了好几次”。
姜准对与他无关的事向来不感兴趣,但身处风暴周围也能感受到恶意和鄙俗。
直到新的班主任接班,事情才渐渐平息下去。
一通闹腾的结果只对当事人有效,很快就被其他人忘之脑后。
新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叫周媛,刚毕业的研究生。那年头研究生少,很得领导看重,刚工作就给她代理班主任的机会。
周媛不爱笑,也不凶,人漂亮,说起话来和声细语、不卑不亢。
连最爱起刺儿、争着抢着给老师起外号的老几位都消停了,周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唯独有一点不太好办,就是周媛很喜欢胡小菲。
大多男生挠挠头就算了,不再找她麻烦,毕竟胡小菲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有些女生就不这么想了,作为同x_ing被剥夺关注的郁闷和遇到不同价值观的不服,让她们反而变本加厉地孤立胡小菲。
男生也不许帮,谁帮谁就是喜欢她。
姜准诡异的正义感突然爆发,眼前令人作呕的矫情越过了他的底线,他的状态瞬间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进化到了“专治各种不服”。
他拍案而起,还没来及张口就听见吃瓜群众中又多出了一个声音——“喜欢她不是挺好么,我就要帮她”。
哟,聂矮子敢抢我的话!
姜准愣住了。
他旁边的曾天宇蹭就站起来了,腿上的书掉了一地也不管,指着他说:“聂诚,玩笑别瞎开!”
所有人心中邻家大哥哥般的聂诚终于露出了常年不见太阳的另一面,他转过头平静地对曾天宇说:“你从开学第一天就喜欢她,你不说喜欢反而骂她,看着所有人欺负她连句话都不敢说,谁要是被你喜欢可真是倒霉了。怂、包。”
姜准几乎要笑出来,聂诚和他想一块儿去了,只是用词比“怂逼”文明点,鄙视程度也低点。
曾天宇从小到大没碰到过这么硬气的主儿,也没吃过这样的亏。他满脸通红,目眦尽裂,无奈姜准堵在边上不动,他不敢去推。原地转两圈,忽然脱下鞋朝前面扔了过去!
他怕不是想起了他爸揍他时的样子?
姜准已经忍不住弯了嘴角。
没想到事还不算完,曾天宇扔的鞋划出了道完美的抛物线,很快就要印到聂诚身上。只见他冷笑一声,抄起铅笔盒木奉球式一击,大力将鞋打偏。
众人纷纷避让,以免误伤,眼看着曾天宇的鞋顺着窗外飞向cao场。
所有人静默两秒,开始狂笑,其中夹杂着曾天宇暴怒的呼喊:“我□□大爷!”
他的哥们儿终于感觉到他受了欺负,不再看戏,三三两两把聂诚围住。
男生的凌霸不满足于言语,就凭聂诚的身高,强出头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沙包。
姜准藏好脸上的促狭,耷拉下来嘴角,抱着手臂不容置疑地说:“喂,你说喜欢就喜欢,我同意了吗?”
事后想来,这句充满歧义的叫嚣是他对聂诚说过的第一句话。
第8章 chapter 8
喜欢等同于爱意,如其是代表着爱情的意思时,本不该如此轻易地出口。
即使是好意,未免显得轻浮,若是把控不好局势,很有可能会成为新的嘲讽,也让这份维护变得廉价。
当时姜准和聂诚都没有想太多,事情赶着事情就到了这一步。
是否会给胡小菲造成二次伤害,他们已经顾不得了。
即使真有那么个万一——天天有人跟她说“我爱你”来挑逗,她也不会有丝毫怨怼。
事实上,这是她人生前十五年里最豪迈的一天。
一个她喜欢也肯帮他的男生,一个班里女生公认的男神,都站起来帮她说话,她简直激动得要晕过去。
久旱想逢甘霖,老天直接给了她降一次洪涝。
聂诚回头盯着姜准,眼中充满了茫然,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
他没姜准那么置身事外,最起码班里的人认得全,但他骨子里对无用社交的无奈与姜准不遑多让。
乐团活动的时候他跟姜准打过招呼,对方仅回了一个点头,他没把这点冷淡放在心上,很尊重地不再去烦他。
现在这位点头之交突然出来放话到底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胡小菲?
姜准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不再表态。
曾天宇和他的伙伴们面面相觑,犹疑的目光在姜准和聂诚脸上转来转去,不知这二位到底打算怎么站队,还来不及下决定,老师进班了。
来的是位男老师,姓江,手里不拿着数学书和直角尺的时候,经常被误认为是体育老师。两年教龄,和这帮猴崽子有两个半代沟,差不出一代人。
前排的小姑娘们虽然无力对抗“乌合之众”的恶意,但是能发挥作用的时候绝不退缩——她们小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了。
江老师上下打量曾天宇,任由他气哼哼地站在原地金j-i独立,笑着说了句:“下课再去捡。”转身开始写板书。
曾天宇脸都绿了,下课去鞋在不在还是回事呢。
整节数学课都很安静,大家还都沉浸在刚才的事中,心灵的窗户折s_h_è 出来的都是乖巧的神游。
姜准趴在桌上笑了一节课,完全无视曾天宇不时看来的y-in沉目光。
后来这事被班主任周媛知道了,她把胡小菲叫去问情况,然后找曾天宇谈话。
班会的时候特意强调,高中学习任务很重,如果有人无事生非,她就要找家长聊聊了。
班长是周老师铁粉,篮球足球都拿得出手,在男生中威望很高,他底下一应和,男生们大多都知道事情不能过界,连曾天宇都认了怂没再吭声。
唯独不服的就是蒋芳芳。
她是胡小菲的同桌,是非最早是从她那传出来,没想到后来闹得这么大,但周老师的话好像针对她似的。
“死江好,嘴巴真快,就知道讨好周媛。”蒋芳芳绷着嘴,恶毒婆婆般盯着数学老师。
江新阳老师因其开学第一周就被全体学生识破暗恋周老师,人送外号江好,寓意早晚要收好人卡。
他似有所感,抬起头看过来,笑问:“蒋芳芳,嘀咕什么呢?现在上课了,知不知道?”
蒋芳芳脸一红,收起了满腹牢s_ao,低下头抠手。
这一切被占据地理优势的姜准看在眼中,一旦他进入“专治各种不服”的状态观察力直接提升到显微镜级别,直到事情结束。
在他看来,胡小菲的事儿还没完。
曾天宇吃了个大亏,连朋友们都跟着吃瓜落,那天之后总见他们凑在神神秘秘地谋划着,不像会轻易罢休。蒋芳芳也是,这女孩的眼神一直在别人身上打转,总像是在算计什么。
这都不是好征兆,也不知道他们会挑谁下手。
不光他们,胡小菲也不让人省心。
好几次乐团训练结束,他都在音乐教室周围看到她在周围晃悠。
音乐教室和其他教室不在一个教学楼,是原先废弃的独立小洋楼,鸟笼子似地立在校门的另一边。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音乐老师练完这首曲子打发他们自行解散,再给聂诚和曾天宇两个新人单独教半个小时。
高一新进团的不光他们两个,不过其他人和姜准一样,没闲心留下加训,拎起书包就往外走,回家赶晚自习落下的作业进度。
音乐教室和教学楼在校门的两边,一边清净一边喧嚣,对比非常明显,好多团员都在校门前交汇处等班里的同学过来一起回家。
姜准不跟别人结伴,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走自己的路,好几次注意到胡小菲急匆匆躲开人群往音乐教室那边去。
她自以为很隐蔽,殊不知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她轻手轻脚地跑过去时,蒋芳芳的目光就粘在她背后,从出了教学楼就没离开过,连和小群体说话时都没挪过视线。
没过两天就传出胡小菲喜欢聂诚的事,影响却远不如上一回。
期中考试快到了,这是升入高中的第一回正式练兵,大家都收心了。经过聂诚和姜准上次这么一闹,周老师三令五申绝对禁止欺负同学,还让胡小菲当了语文课代表。大家对她的热度降下来了,说不好会不会死灰重燃,但最近这段时间是掀不起水花了。
胡小菲当然高兴,没想到曾天宇更高兴。
姜准明显感觉他脸上y-in冷的表情少了,话见多,不理他也要自言自语,念道着胡小菲今儿头绳竟然带了个绿的,她八百米竟然要跑五分钟等等,芝麻大点事也要加上个“竟然”感叹一下。而且他开始不交语文作业,每天都要拖到胡小菲硬着头皮来找他要。
“曾天宇,你作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