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莲稚只能够无限期盼着假日,只有在假日时候亓徵歌才会放下手头忙碌之事,将分给医道的那一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陆莲稚身上。
所幸陆莲稚并非是无所事事之人,否则若是日复一日都在如此磨人又满含期盼的心境中度过、心怀着这样纠结又微痒的小情绪,那简直当真与朝中深闺怨妇的心境没有了差别。
但随着时日渐渐推移,将近整整一月过去,饶是陆莲稚在外呼朋唤友过得再快意如风,心里也渐渐开始有了难平的沟壑。
她每日里同亓徵歌打的照面过少,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陆莲稚开始三心二意,开始常常有意无意地经过亓徵歌的医馆门口,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亓徵歌也开始渐渐知道是自己太过忙碌,终于也令陆莲稚感到了些许孤单。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要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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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季春,入夜虫鸣不绝,早已不再如同冬时一般寂静无声。
亓徵歌沐浴后便坐在了房中桌前,翻着昼间与人论医时的记录,指尖轻轻摩挲揉捏着纸张。
孙翛翛画工极妙,字迹也别有风骨,亓徵歌看着看着便松下了身姿,不再是同白昼时人前那般端雅得体,反而带上了八分懒散,斜斜靠在椅边,如此身段从后看来便是妙不可言,极度诱人。
陆莲稚正坐在她身边给她剥果子,不经意一瞥便看见了亓徵歌这般堪称慵懒的姿态,心下第一秒生出的情绪竟不是迷乱,而是一阵委屈。
“……”亓徵歌将手中册子合上,放在了桌边,垂眸看向忽然将自己拖进怀里的陆莲稚,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了,但还是问了出来,想要听陆莲稚自己说。
亓徵歌微微抬手向后,将指尖穿进陆莲稚发间,轻轻捏了捏她耳垂:“不开心?”
陆莲稚将脸埋在亓徵歌肩窝里,闷闷地叹出一口气:“嗯。”
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亓徵歌向来喜欢陆莲稚直言不讳的- xing -子,不由轻轻笑道:“你想怎么办?”
陆莲稚听她语气里还带着笑意,不由得手上使力将她箍得更紧,直到她听见亓徵歌轻声吸了一口气才停下。
“我想再也不松手。”陆莲稚语调有些低迷,裹挟了一些令亓徵歌忍不住勾起唇角的小情绪。
“有时候会想,如果你不是大夫,也同我一般是游侠,那该多好。”
这一句话算得上是十分孩子气的任- xing -话了,是以陆莲稚也不太好意思大声说,只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几个字还是亓徵歌靠猜才猜出来她说了什么。
亓徵歌被她极有力的禁锢给箍得有些微疼,一时好气又好笑地伸手用力拍了陆莲稚手背一下。
“那该多好?陆莲稚,你告诉我那该多好?你是想让我改行?还是想就现在干脆去找个合你意的?”亓徵歌声音还是清浅,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饶人:“成熟一些,陆莲稚。”
“可我已经变得比从前成熟许多许多了。”陆莲稚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安慰,反而被骂了一通,有些闷闷地反驳道:“难道你都不曾注意过?”
陆莲稚知道自己在说浑话,但她到底已经憋了将近一个月,此间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就是不曾注意过。你宁愿整日里盯着孙翛翛和那两个小鬼头,都不肯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既不懂医道,也不如翛翛写字好看,你肯定是嫌我对你毫无帮助,来得碍眼。”
这浑话说得,令亓徵歌都感到微微讶异,忍不住笑了一声:“嗯?”
陆莲稚今日当真是一反常态。
她向来心眼比海眼大,为人处世皆是豁达放旷,何曾在意过这些普通少女堕入情网时才会在意的问题?
可见自己忙碌的这一个月,真是给她冷落坏了。
亓徵歌好笑地转过身坐在陆莲稚大腿上,面对面地将她抱在怀里,伸手一下下轻抚着陆莲稚的脊背,仿佛顺着一只小猫炸开了的细绒毛。
陆莲稚变脸比翻书还快,在亓徵歌这样的动作下,居然出人意料地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一时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互相靠着,听着窗外虫鸣幽微。
半晌后,亓徵歌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轻轻道:“是我不对。”
陆莲稚闻言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声音带了些颤:“没有,你才没有不对……是我还不够成熟。”
亓徵歌听她语气有些不服气,不由得在她耳边冷笑了几声,伸手揪住了她耳尖。
“你还知道是你不够成熟?”亓徵歌指尖微微使力,语调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什么叫做我宁愿看着翛翛也不愿看你?”
陆莲稚知道自己方才口不择言,不由得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没有。你没有。”
“什么又叫做我不曾注意你?”
陆莲稚又缩了缩:“不是,你不是。”
“我嫌弃你碍眼?”
陆莲稚耳朵疼得不行,又不敢挣脱,表情复杂,吸着气轻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好姐姐,是我胡思乱想、口不择言了。”
亓徵歌轻哼一声松开手,转而轻轻揉着陆莲稚耳尖。
有和煦微温的夜风从开着的窗边缓缓吹来,裹挟了房外的草木气息,蔓延开来。
“……今日,我同翛翛商量过了。”半晌沉默过后,亓徵歌忽然开口。
“嗯?”陆莲稚听她忽然开了这么个话头,心里动了动,抬头和她对视。
“明日起改为七日坐诊,一日与会,第九日歇息。”亓徵歌声音很轻,她搂着陆莲稚的腰将下颌搁在陆莲稚肩窝上,微凉的鼻尖轻轻蹭着陆莲稚脖颈:“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终究也是我太过任- xing -、太过无厌。”她仿佛叹息一般轻声说着,一时有微凉的吐息拂洒在陆莲稚颈间:“既想要推着你成熟,又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还想要成就自己的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