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来吗?”墨九君挑了挑眉梢,注视着白陶瓷盆里几条游得欢快的小虾米,心里颇为疑惑。柴子然素来不喜小鱼小虾,觉得那些玩意儿当口粮吃了可以解馋,放在屋子里养着得好生伺候着,怎如今一反常态。
柴子然忽视了墨九君一会儿,朝缩在桌子底下的远航踹了一脚,笑骂道:“你个混账小子,怎么又偷懒,还不快给我们的九君公子倒茶?”
远航越来越怀疑公子是否真是傻了三年,故意绕开墨九君,蹲身走到柴子然面前,干巴巴道:“是公子说苏虞县县太爷欺负您这样的好人,所以要晾他一晾,您说您很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
墨九君蹙眉:非常非常生气?侧头欲看柴子然,见柴嫣然站起身用一袭紫色的纱衣挡住他的目光,只得把目光讪讪地收了回来。
柴嫣然见打他阿弟主意的墨九君不再看他,便坐下身子,清清嗓子故作淡定地拿着手边的杯盏喝水。
柴子然她手里的杯盏,惊呼道:“阿姐,那是我的。”
即将把杯盏里的凉水送入嘴巴的柴嫣然一愣,尴尬地把杯盏塞到柴子然嘴巴:“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我是故意拿给你喝的。”
“是吗?”柴子然疑惑道:“可你刚还不让我喝凉水,说天气还凉,怕我生病。”
柴嫣然面色微僵,见柴子然把凉透了的茶水往想嘴边倒,觉得自己阿弟不生病比她的面子重要,忙把茶盏抢了回来,放在桌案上。
这厢的茶盏刚落桌案,便被人提了起来。墨九君慢条斯理地掀开茶盖,细细地喝了一口。柴嫣然目瞪口呆,柴子然站起身愣愣地看着墨九君,只听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不怕凉。”
“英雄”二字,柴子然脱口而出,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到底是因为墨九君喝他口水崇拜他呢,还是因为墨九君‘不怕凉’崇拜他呢!这个事情只有柴子然自己知晓。
墨九君抬头看他,一袭红衣张扬注目,一头黑发披肩肆意慵懒。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如夜间璀璨的明珠,明明与他院子门口那两只银狗宫盏并未太大的区别,可墨九君看着就是特别顺眼,且越看让人的心情越是好。
柴子然打了个粗俗的饱嗝,斜眼睨了眼被残羹剩饭“众星拱月”的白色陶瓷盆子,想起昨r.ì去市集见到的有趣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斜眼老太太凑近一个小摊子,低头看了看渔夫C_ào篓子里的东西,她东看西看,左看右看就是瞧不清楚,无奈下唯有斜斜地看了眼老渔夫:“你这C_ào篓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渔夫此刻没什么生意,坐在小板凳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道:“虾啊!”
老太太皱眉,指着他大骂:“你个王八羔子,你说谁瞎呢!我只是眼睛不好。”
老渔夫皱眉头,他一个靠打渔为生的渔夫今r.ì收成不好,想着碰到难缠不讲理的老太婆也得忍住,道:“虾啊!虾啊!这是虾!”
“你才瞎!”老太太勃然大怒,白发发的头发丝愣是被她扯下了几根,斜眼看向老渔夫,心里把他骂了几遍。幸好她也算是个文明的苏虞人,拧着菜篮子转身就走。
老渔夫愣了,赶紧冲她背影大声地解释:“虾呀!虾呀!老太太是虾呀!真的是虾,不二家的虾,很多很多的虾……”
老太太斜着眼眸堪堪回头看了眼仍在努力解释的老渔夫,暗暗磨了磨牙,嘴里骂了句不知什么东西,步子迈得更加快了。
老渔夫纳闷地摸摸后脑勺:“这人莫不是有病吗?”
过了一会儿,老渔夫肯定老太太是病了,因为她找了自己三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儿子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柴子然笑嘻嘻地捧着笨重的白瓷盆,绕着墨九君走了几圈,喃喃重复道:“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
墨九君:“……”
柴嫣然用一双白白净净的小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恨不得不认识这么个丢人的阿弟。远航低头收拾桌案的瓢碗碟筷,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就移开了目光,心道:果真是傻三年!
小萝卜头见厅堂里这般热闹,喜滋滋地拎着一条丑啦吧唧的小蚯蚓呼哧呼哧地跑来,抱着柴子然的大腿,仰头睁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子然阿哥怎么不带我玩儿!”
柴子然笑嘻嘻地半蹲身体,大方地让小萝卜头自己挑选一只小虾米,两人一块儿高兴地绕着墨九君转圈圈:“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瞎呀你瞎呀!瞎呀……”
墨九君:“……”
门外走近一个相貌堂堂的粗狂衙役,朝墨九君深深一揖:“启禀公子,鸿门将军带着金鑫公子来县衙击鼓鸣冤。”侧头看了眼子然公子:“是否要……审案呢?”因墨九君说过,今r.ì除了柴子然师爷击鼓鸣冤,谁来击鼓都不升堂。
墨九君见柴子然跟一个小萝卜玩得正高兴,饶有兴致地问:“要升堂吗?”
柴子然把手里的大白瓷盆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搁,雄赳赳地拍胸部:“必须要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