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能想到的全对艾弗利说了。他想通这些花费了他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并且为自己的幼稚盲目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希望她不要走弯路才好。他是把她当作真心朋友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艾弗利点点头。她总把自己当弗洛里安的姐姐,可现在看来,她比他还是幼稚太多。他看上去再怎么年轻,也是活了上千年的精灵啊。
艾弗利庄重地拿起艾思泊,把它置于枕边。她抱了抱弗洛里安,给打瞌睡的小少年一个晚安吻。她细心的为他们两人盖上被子,然后闭起了眼睛。
艾思泊,艾思泊,灭寂上神的英雄的希望。它也会带给她希望么?会带给她阳光一样耀眼、月光一样遥远的希望么?会带给她寻找那光芒的握紧的双拳和前伸的手臂么?她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它会给她前所未有的清晰视野,以及一个以悲剧收场的久远的故事。
艾弗利·安可掉进回忆的兔子洞。她站在古老回忆的上空,看着倾盆大雨在陌生的灰色城市肆虐。
【1】在这里推荐一首帽子超喜欢的诗的选段,讲的是学识一知半解的负面影响,作者是Alexander Pope:
A little learning is a dangerous thing;
Drink deep, or taste not the Pierian Spring;
There shallow draught intoxicate the brain,
And drinking largely sobers us again.
一知半解害人不浅,
不要小口啜饮彼埃利亚之泉。
清浅的泉水毒害思想,
大口痛饮才真正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路希安和弗尔特纳篇正式开场。创世代的回忆,敬请期待。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01 午夜挂钟
倾盆大雨在陌生的灰色城市肆虐。只有雨没什么,可那雨滴是被狂风裹挟着斜斜地迎面刮来,串成一条条偏白色的透明丝线,吹得地面上将书包举过头顶的金发少年站不稳脚跟。即使自己东倒西歪,少年也要侧过身去将书包分半个给身旁的褐发少年遮挡风雨。
路希安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昨天晚上他就好好写作业了。他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罪名被留下来,强迫被旁边那位大神级人物补习,偏偏那装腔作势的花孔雀还当真了,足足给他讲了两个小时。现在好,下雨了吧,他堂堂英雄路希安就要被淋成落汤鸡、凯旋而归咯。
他帅气的金色的头发被风吹雨打像一张讨厌的金色糖纸糊在脸上,又粘又- shi -。路希安顶着风艰难前行,好像在攀登白雪皑皑的山峰。他微微把眼睛闭起来,对褐发少年喊话:“喂,跟上我啊!”
路希安怨恨地看了一眼身旁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他们刚刚敲了那大楼的门,里面在举办盛大的宴会,可他们二人却被称作“小鬼”,被提着领子扔了出来——转而向大城市里所剩不多的小巷奔去。他的奔跑带着他独有的力量和节律,他白色的夹克衫敞着怀,两边的衣摆向后翻飞随着跑步的韵律一上一下,好像白色鸟儿的翅膀。
他什么也看不清。他钻进了巷子的第一扇门里。褐发男孩子跟着路希安,身子- shi -透了,但还是要保持身体直立的规矩的慢跑方式。他在门口停了停,透过沾染细小雨滴的眼帘努力辨别门口招牌上的模糊字迹。他随路希安走进屋里。
“哇哦——”路希安唏嘘不已。他先是指着房间里一件东西,随后看看四周,实在是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能随手一挥,大声对褐发男孩喊道,“阿尔维斯!阿尔维斯!你看看这些!”
被称作阿尔维斯的褐发男孩没有忙着张望。他纤细的手指把雕花的黄铜大门在身后严丝合缝地关上。阿尔维斯拿出一面铜镜,开始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头发。他的褐色头发原本理得一丝不苟,现在在狂风抽打后有些乱了。
“喂,阿尔维斯!搞什么啊,你倒是看看啊,这些——这些!”路希安耐不住- xing -子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就在阿尔维斯面前,故意做得十分夸张。可阿尔维斯没有从镜子前移开视线。
“午夜挂钟。”阿尔维斯闷闷地说。他的声音很轻,好像竖琴的歌声飘散在风里。
“啊?”
“外面写着。”阿尔维斯终于收起镜子,对路希安笑一笑,“这间房子的名字是午夜挂钟。”
路希安有些恍神。他这个好同学啊,老是拿最高分,从不缺勤,是老师的宠儿,也是他这类所谓捣蛋鬼的眼中钉。路希安原本不理解为什么几个死党扬言要揍阿尔维斯,可他今天知道了——老师总是叫阿尔维斯给差生补习,可是差生怎么会想被补习?一个个满脑子都是请阿尔维斯通融一下放他们一码。阿尔维斯这个混蛋,把补习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当真,一讲就是两个小时,怎么能不招人恨?
而且,那家伙骨子里就是一只花孔雀,成天穿着上好的西服皮靴晃悠,抢走了众多女生的目光而不自知,让路希安觉得牙痒痒。可惜,每当他烦阿尔维斯烦得想动手,阿尔维斯总是碰巧对他这样笑。
那简直就是天使的笑容嘛!红润的嘴唇向上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显出脸颊旁并不明显的酒窝。一双褐色眼睛少了平日的疏离,那- xing -格里最吸引人的温暖谦和就大放异彩。还有就是,他那一点点紧张——阿尔维斯不擅长和路希安这类学生沟通——化作眼中闪烁的光芒,让那双褐色眼睛的睫毛轻轻地极小幅度地颤抖,同时眼睛睁得大大的,让路希安看见他心里无法遮掩的柔和心意。
路希安呛了一下,脸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他匆匆忙忙又是对房间四周一挥手:“看呐。”
挂钟。全是挂钟。屋子高高大大的,天花板离地大概得有五米高。在那播撒金色斑斓的水晶吊灯之下,四面墙壁上,挂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只钟表。它们多数采用复古的设计,镶有弯弯绕绕的雕花镂空。材质也是五花八门,有柔和的木材、古铜色和黄铜色的金属,也有难得一见的闪闪发亮的水晶和宝石。白色的、透明的、棕色的、黑色的、镂空的、实心的指针都一齐滴滴答答走着,在一个频率上发出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