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敏喝了口酒,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真的下起了雪。雪花落在五公子的头上,身子上,也落在了宋敏的眼睛上。
五公子向他靠近,他回头,五公子像蜷缩在他怀里似的。雪越下越大,但宋敏不觉得冷。
他仔细地看着怀中这个男人,洒脱怪异,偏偏又让他说不出的欢喜。
雪很快把两人覆盖了,宋敏也伸手抱住了五公子,两人依靠在一起。这个寒冷的天气,却比宋敏在宋家过的二十年中的任何一天都要温暖。
后来,宋敏和五公子每天出去游玩,荒村野地烤兔子,深山野林饮果酒,一个月就这么过去。
然而,二月最后一天,五公子不见了。宋敏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五公子。他早知道了五公子是春风阁的人,去春风阁问了,阁主也说不知道。
三月三日那一天,名扬湖的冰层融化,宋放让人弄了一艘船,说要游湖。宋敏没有在意,因为宋放喜欢玩,不爱读书,去游湖是不务正业,他并不管这些。
他坐在家中读书,张贺过来拜访,无意中提及了宋放不在,出去游玩了。
“宋公宽与春风阁五公子在名扬湖游玩呢。”张贺笑道,“怎么孟学不一起去?”
“哪个五公子?”宋敏吃了一惊。
“春风阁只有一个五公子啊。”
宋敏猛然起身,把书本一丢,怒气冲冲地对张贺道:“走,陪我去看看。”
两人走到门外,遇见了宋许。宋许凝眉看着他们,沉声道:“要上哪里去?我交代给你的功课都做了么?”
宋敏面上一滞,愧疚地拱了拱手:“孩儿还没做好。”
“哼!”宋许微怒道,“上一个月我不在府中,你出去浪荡游玩荒废学业,如今我在府中你还敢出去?滚回去读书!”
宋敏脸色一黯,失望地回身往里走,但他却不甘心地吩咐张贺去名扬湖看看,盯着宋放的动向,再跟他汇报。
张贺匆匆去了,宋敏内心却不断煎熬。这些日子五公子去了哪里,为何会跟宋放在一起?
张贺去了之后,第二天来汇报,说宋放在船上唱《越人歌》,五公子以琴相和,羡煞旁人。说着一看宋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宋公宽!”宋敏咬牙切齿,心中生起怒火。
张贺劝道:“孟学不要生气,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公宽未必会和五公子有什么私情,若是真有,只怕司徒公第一个饶不了他!”
宋敏听了,按捺下怒火。只是此事让他难以忍受,他以为五公子与他知心,可是现在看来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在家读书一直不得空,最终等到了宋放回来。他去见宋放,宋放正在擦拭宋谦给他的“胭脂红”,那是一把价值千金的琴。
“你怎么来了?”宋放皱眉,言语中一点也没把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公宽,”宋敏笑道,“我听说你得了一把好琴,特地来看看。就是这个?”
宋放很冷淡地应了一声。
“听闻,天子有意将咸宁公主下嫁宋家。”宋敏笑道,“不知公宽知不知道这件事?”
宋放眼皮一跳,想了想,沉吟道:“父亲有说陛下属意谁吗?”
“当然是你了!”宋敏哈哈大笑,“你可是宋家家主嫡子,不是你难不成这种好事能轮到我?”
宋放脸色一变,怒道:“不行!我不能娶咸宁公主!”
宋敏把他脸色看在眼里,笑容渐渐消失。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为何不能?难不成你敢抗旨?”
宋放脸色变了又变。
“诶,你这琴是要送给五公子的吧?”宋敏摸着胭脂红,噙着笑道,“可惜了,五公子要是知道琴是你送的,不知道会不会以为你是拿琴封他的口。”
宋放正慌着,他看着琴,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吧。你最近肯定是要被看着不能出门了,不如这把琴我买了,然后去送给五公子。以后要是世父问起来,就说我送的,跟你没关系。不过,你是真想送琴还是要献殷勤?要是献殷勤的话,这事还得你送,让五公子承你的情,不过世父要是知道,你恐怕免不了挨打。”
宋放素来看不起宋敏,宋敏用话激他,说他不过是一掷千金博五公子一笑,并非真心,宋放哪里能容他这般看轻自己的感情,当即答应,以五百金价格卖给了宋敏。
宋敏花费了多年的积蓄还挪用了宋谦用来起事用的钱,买下了胭脂红,而后抱着琴去了春风阁。春风阁是宋家产业,宋家两位公子看重的五公子自然不能轻易陪人,所以宋敏去的时候,五公子正一个人盯着墙上的诗歌出神。
宋敏进来时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发现他看的诗歌居然是《越人歌》时,笑容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手一松,胭脂红差点落在地上,好在他是习武之人,反应还算快,赶紧捞了起来。
五公子回头看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眉眼带笑,上前打量他一眼,叹息了一声:“孟学,你瘦了。”
“你也是。”宋敏望着他越发消瘦的脸庞,嗫嚅了半天,还是没有提起宋放的事,他把琴递给了五公子,笑道,“这是胭脂红,是一把不错的琴。这把就送给你吧。”
五公子垂眸,凝神看着胭脂红,似乎有些惊喜。他把胭脂红抱了过来,拨了一下弦,赞叹了一声:“好琴!”抬起头道,“听说这琴到了公宽手中,怎么又成你的了?”
宋敏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他深深地望着五公子,不知意味地琢磨了一句:“公宽?你叫他,这么亲密么?”
五公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是淡淡地一句:“与你何干?”
宋敏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许久,他才点了点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