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县令顿时脸色一白,冷汗涔涔,望着马车扯着嗓子喊道:“公主!臣冤枉啊!臣没有!”
马车里的人弯腰掠了出来,在车上挺直腰杆,居高临下。一个三十出头,嘴上留着八字胡,个子矮小的士子,负手看着梁县令,微微一笑道:“梁新野,你要见公主吗?”
见马车里的人不是咸宁公主,而是一个男子,梁县令知道自己上当了,本还抱有希望的心里彻底崩溃,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你派了六名斥候向朝廷报信,可惜你的人还没走出新野,就已经被明中侯处死。怎么,见到本官觉得失望?你放心吧,公主根本没有来新野,她把名单都给了本官,让本官自行处置。”余度淡淡一笑,踩着凳子被明安搭把手扶下,走到吓破胆的新野令面前,抖了抖八字胡道,“你就是祭旗的牺牲,本官要和你好好谈谈,你外放新野令这三年,都做了什么好事!”
“余家丞饶命!臣要见大将军!臣要见大将军!”梁县令跪着爬到余度身边,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余家丞饶命!”
余度不理他,扫过瑟瑟发抖的县丞与县尉,冷哼道:“有从此贼者,站到一边,不要让本官自己点出是谁。身家清白者,拿起你们的刀剑,杀了他,以证清白!”
县丞与县尉面面相觑,都没有人肯先站到一边或者动手。
“怎么?本官给你们活命的机会,都没人想要吗?”
杀了县令,可是死罪!以下犯上加害朝廷命官,还得罪了大将军……可是不杀县令,必然立刻死在明安明晃晃的刀下,别说大将军了,就是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两说。
最终,人群开始有人试探地抽出佩剑。宝剑出鞘的声音让新野令吓得魂飞魄散,松开余度的手,不住往后退。
“杀!”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县府属吏都拔出刀剑,冲上去乱刀砍死了曾经谄媚奉承过的新野令。
余度在刀光中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对明安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很好,所有人仍在本官帐下听用,在朝廷任命来之前,本官忝为新野令,不知诸君有异议否?”
第44章 穷啊
“臣等无异议!”众人心中齐齐叹了一口气, 就算有异议, 也不敢在这里提出来。
余度嘴角勾起笑来, 瞥了一眼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前任新野令, 不屑地道:“把他抬出去,游街示众。宣告他的罪名, 让百姓知道他们的天换了,现在这块地方, 本官说了算!”
“喏!”两名亲卫应下, 找来白布, 把砍得面目全非的新野令带走。
“县尉何在?”余度沉声道。
“臣在。”县尉额头直冒冷汗,恭恭敬敬地出列。
“召集所有郡兵, 一个时辰后于南门校场列阵, 违令者斩!”
“喏……”县尉不敢迟疑,硬着头皮答应。他被余度一来就杀县令的下马威吓得束手束脚,对于余度夺兵权的举动, 倒也就不是那么看重了。
余度把他脸色看进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下令:“县丞何在?”
“臣在!”县令被杀, 县尉兵权马上也要被解下, 县丞不过是一介文官, 无法兴风作浪,只好低头。
“命你把城中乡绅佐吏都聚在一起,今夜本官就要在府中设宴,会请诸君。若你不能传达,本官会另派一人前去, 只是你的下场会是如何,本官不能保证。”
县丞咽了口口水,拱了拱手陪着笑道:“臣听令!”想了想,他又怯怯地问,“若那些人不来如何?”
“不来?”余度胡子一抖,眼睛眯了起来,眼底精光一闪,狠绝道,“那更好,省得我找借口。明中侯,今夜若是有不到的乡绅,我希望他们家里的钱能贡献出来,为新野做点贡献。”
明中侯行了一个军礼,笑道:“余公放心,六百公主府亲卫屠刀已经磨好,只等余公令下。”
余度微微一笑,回头问县丞:“不知你还有什么问题?”
县丞连忙道:“臣这就去通知他们,请余公放心!”
江陵县。
宋致把病养好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她每天会抽时间去城中到处走走,想着要做什么营生。说做生意吧,她没有那个本钱也没有那个本事,说去给人打工吧,这里的人一看她是个女子,要么就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么就不耐烦地赶走她。
在陈朝生活下去怎么这么难!宋致从粮舍出来,扭头看着佣奴把米粮往大木仓里倒。
那两米高的大木桶,有十人抱那么粗,旁边放着小木梯,身体健硕的佣奴扛着从粮车上卸下来的米包踩着木梯爬到最顶端,然后打开粮包的口,手一倾,白花花的精米从粮包里倾泻下来,都倒进了大木桶里,升腾起一阵雾气。底下的百姓端着盆碗各种器具排着队等候买粮,等所有的米都倒进粮仓之后,粮商才从木桶腰下有一个小铁片做成的方形口中拔出插销,眼巴巴等候的佣奴捧着米斗,接住了像流水一样从方形铁口流出来的白米。到了量斗的刻线之后,粮商手疾眼快十分准确地插回方形口上的铁片,粮食戛然而止,一颗也未再流出。
量斗的米倒给了要买米的百姓,百姓掏出一大把五株钱,一斗米需要二十文钱,他买了一斛,一斛等于十斗,大概是后世的二十斤那么多,一共付了两百文五株钱。另一边的粟米还带着没有脱离的壳,一般吃不起精米的穷苦人家才会买那种带壳的粟米,这种粟米便宜,只需要十文钱就可以买一斗,穷人买一斗回家,加上野菜等等,四口之家可以吃五天。
宋致的食量不大,一天最多吃饱也就三百克的饭量,买精米一斗可以让她吃二十天左右。她从洛阳带了两缗钱,也就是两千文五株钱,按照江陵的物价算,也就够呆两个多月。而她在路上花得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文。她掐着手指算,什么车马费、住宿费、请妱姬吃饭、给江陵县县丞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