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熠蹦起来:“我不是——”
“别说了,”沈怀玉打断了他,“我不想听。”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那小少年显然撑不住,早就睡着了,沈怀玉把他搁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又过去和江寒熠隔着桌子对坐。时候不早了,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偶尔挑一挑烛芯。
窗外忽地起了一阵风,窗户纸树枝全都猎猎作响,沈怀玉眸子一暗,吹熄了面前的烛火。整个屋子陡然间暗了下来,漆黑一片。江寒熠从光亮的环境突然转到了黑暗之中,觉得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两个人都屏住呼吸,忽然间听到了一声惊叫。
又有人遇袭了。
惊叫之后还有呼痛的声音,那喊声称得上撕心裂肺,连原本睡在一旁的小少年都被惊醒了。江寒熠这会儿已经适应了黑暗,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床边,对着那少年的耳边轻轻“嘘”了一声。
那小少年也是害怕极了,浑身颤抖着不敢出声。沈怀玉屏住呼吸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也掺入了其中,他好像害怕极了,绝望地呼救。沈怀玉听见了一些打斗的声音,他继续仔细侧耳听着。
那一声声绝望地呼喊实在是有些难以入耳,江寒熠于心不忍,捂住了那小少年的耳朵。
一人的声音终于渐渐微弱了下去,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爆发出了一阵绝望地哭嚎。微弱的“咯嘣咯嘣”的声音透过窗纸钻入沈怀玉的耳朵,他确信那就是骨头被咬断的声音。仅剩的那个少年不断地哭救求饶,然而那人显然听不进他的哭喊,这里仅剩的可能去救他的人,此时正在悄无声息地听着。
那少年哭喊声愈演愈烈。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不会轻易的哭了,毕竟总是哭鼻子也还是挺丢人的,他们总是在强撑着样子装的大人,然而不过还是少年人,死到临头总是怕的,一哭起来就像是开闸的水库,收也收不住。沈怀玉听见这哭声,身形剧烈地动了动。江寒熠看见他动,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暗示他不要。
好在沈怀玉也只是身形一动,并未有更多的动作了。
月光如练,透过洁白的窗纸映进来,沈怀玉坐在窗边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剪影。
然而又有谁知道,这样洁白澄澈的月光下发生的又是一桩怎样的惨案呢。
屋子里的三个人表情凝重,称得上是心事重重。
过了不久,窗外的声音渐渐变小,一切重归寂静,三个人却是谁都没那个心思再去睡觉了。沈怀玉重新点亮了灯,江寒熠和那个小少年一同到案几旁和沈怀玉一同坐着,一时间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跃动的烛焰。
沈怀玉叹气,没想到星月阁的阁主这样凶残。那两个人住到一起,本身不就是求一个照应吗?谁想到阁主是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呢?这次他们逃过一劫,完全是运气好,下一次可就不可能了。
“你怕不怕。”江寒熠突然问。
“不怕。”沈怀玉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还真是胆子大,”江寒熠感慨,“我先前就觉得了,你好像不会害怕?”
“本身就是来赴死的,活下来是我赚了,死了也不亏,有什么可怕的。”沈怀玉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捡来了一条命,这命是别人给的,他感激那个人,就要好好活着。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也没什么,因为这本来也不是属于他的。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不会害怕。
江寒熠抠了抠木制小几上的缝隙:“我怕啊,我还没活够。我还年轻着呢,诶小朋友,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碰了碰旁边的小少年。小少年脸上绷得紧紧的,一脸的视死如归。
江寒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这院子里除了我们和他,已经没别的人了。倘若他几天后再出来一趟,我们该怎么做?”
他说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几下,面上的轻松都是假的,其实内心还是有些难掩的焦虑。
第112章 过去
沈怀玉瞄见了他手上的小动作,叹了口气:“躲。”
一个“躲”字,说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他们在这里看似自由,其实已经是笼中鸟。禁制在外,他们跑不了的,这院子才多大?这么躲下去,又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分开躲,”沈怀玉飞快地盘算着,“你看,今晚阁主一口气吞了两个人,看来他不是没有那个‘胃口’。我们分开躲,如果真有人被他找到了,至少其他人还是安全的。”
江寒熠觉得胸口微微有点发闷——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是十足的在拖延了。那阁主虽然,可谁又能知道大家联合起来有没有那一线生机呢?真这样分开了,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有那个实力从阁主手中逃脱。这已经是断腕式的自保了,听起来格外惨烈,可是他不得不承认,沈怀玉说的是最好的方法。
因为他很明白,凭他们三个,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伤到那阁主。
就像今晚,他们眼睁睁地在屋子里听着星月阁主杀了那两个和他们一同被扔到这院子里的少年,却不能打开大门试着去救一救他们,甚至连声音都不能出。
和他们躲在一起的小少年听了沈怀玉说的话,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别。”
江寒熠和沈怀玉一同看向他,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哥哥……别丢下我好吗……我,我一个人会死的……”
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很明白,他们三个人分开确实是可以拖上最长的时间,可是在这之中最弱小的他毫无疑问会成为阁主的第一个目标。倘若真的分开躲,他就是那个最容易暴露自己、最容易被发现的那一个,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还有伤,恐怕抵抗都抵抗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