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熠看他一身伤口,一时间五味陈杂,叹了口气:“真是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帮我们的可是一点都不少。”沈怀玉垂下眼帘,用手指拨弄着他用碗底磨出来的那把刀——他原本指望着那它当武器对星月阁主抵挡一二的,没想到这刀几乎没派上用场。明明是如此锋利的刀刃,在对上发狂的星月阁主的时候也几乎没什么用。
江寒熠沉默了。
“……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行动。”沈怀玉想了想,看了眼床上睡得里倒歪斜的小少年。
江寒熠一愣:“为什么?”
沈怀玉叹气:“我把星月阁主惹毛了……今晚他本该不该发狂。他被我气的够呛,我们打了起来,然后他嗅到了血腥的味道这才发狂的。”
他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这一动可好,本身不觉得身上痛的,如此一动似乎把全身的筋肉都牵引到了,连着伤口隐隐作痛。
沈怀玉把手放下:“跟你们待在一起,我怕会牵连到你们。”
清云山上,陆怀渊处理信件处理到脖子痛。
沈怀玉那只傻鸽子阿离最近好像终于学聪明了一点,不再把信件送错地方了,陆怀渊很欣慰,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点“儿子长大了”的感慨。
越来越多的人给他去了信件,以期加入那共同铲除星月阁的同盟。陆怀渊张罗着人召开了第二次百家会议,这次来的人明显多了许多。他们给这个同盟正式定了个名字,名曰“金乌”,以表示他们同“星月”杠上的真诚。金乌盟刚刚诞生,缺一个领头人,这段时间陆怀渊做的足够多,又让各家看到了他的实力,于是理所应当被推了上去。
一开始陆怀渊还觉得有些头疼,他原本只是想着报仇,对一大堆人对着他“盟主”来“盟主”去的不是很感兴趣,架不住各家前辈都在拼命夸他、恨不得把他人过来做干儿子的事态,只好认怂,乖乖坐上这个位置。
人手齐的差不多了,星月阁真正的所在也有些眉目了,陆怀渊略一思索,决定亲自去河朔去一趟。
虽然星月阁之人突然的销声匿迹很蹊跷,但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他自瀚海大成之后,清云剑法又精进了不少。传承这玩意对于修炼大有裨益,可是陆怀渊在真正得到他之前却几乎没有听说过半点关于这传承的内容。自从他第一次从幻境出来之后,就明白了为什么。
传承虽然把他跟清云山捆得死死的,却并非没有半点益处,这正是清云宗历任宗主付出之后换来的回报。他在幻境之中练剑,领悟的速度比起寻常快了不少一点半点,这跟他一开始跟着沈林练心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陆怀渊知道为什么深林从未跟他们讲过这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等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不知道要招来多少祸患。
这是清云宗历任宗主共同保守的秘密。
陆怀渊当然也不会说出去。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行也有模有样的了。清云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没人再对他说什么。陆怀渊点了飞羽跟他同行,又点上了不少其他弟子,让张星澜李玄镇守在清云宗。丁贤知道之后,抱着陆怀渊大腿求他带上他,陆怀渊默许了,于是去河朔的人又添上了一个。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装便上路了。陆怀渊这次走得低调,并没有通知金乌盟中的其他人,只是现行过去看一看。阿离不甘留在清云宗,硬是跟着陆怀渊飞,陆怀渊吓唬它好几次也没能把它吓唬跑,于是只好作罢,任由这鸟跟着他。
一路上虽然舟车劳顿,也算平静,所到之处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光景。那些原本在各处为孽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消失了。现在天气暖和,陆怀渊把马车上小窗的布帘拉开一点,胳膊架在上面,垫着下巴看外面的风景。一阵微醺的风吹过,拨乱了他的头发,陆怀渊随便拢了一下,看见路边几个小媳妇,抱着一木盆刚洗过的新衣,对着他笑。
陆怀渊尴尬地坐好,把小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星月阁之乱并未祸及这些寻常老百姓,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一场已经过去的风波。就算那些个被诱惑加入星月阁的人不见了,她们也只会觉得那些人是被叫去过好日子去了。对于他们来说,原有的日常已经回到正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陆怀渊他们这些仙门弟子却不一样,他们有的失去了家人,有的失去了同门。对于他们来说,星月阁之乱还远未结束,他们要亲手将一切画上句号。
第118章 衣角
总有人觉得他们住在那仙境一般的山上,每天不是练练剑就是画画符,都是喝露水的神仙。其实同样为人,他们除了修习了一些道法之外又和寻常人有什么区别呢?从陆怀渊小时候起,师父、师兄、师叔就都在跟他说要改一改自己的x_ing子,别总让情绪那么轻易就能控制自己,可他自己却始终觉得,活着就是要体会各种情绪的。
喜怒哀乐惧都体会到了,才算是人间不白走一遭。
陆怀渊支着头,觉得不能再郁闷。
他早就不是那个看谁不爽就不给谁好脸色看的小孩了,如今他行走在外,谁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叫上一声“陆小宗主”,他就是不要自己的面子,总也要给清云宗留半分。有些情绪不好在明面上表露,只好积压在心里,等着爆发的那一天。
他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星月阁的头上,原本打算痛痛快快干一仗,谁知道星月阁就是惹出这种大乱子,也还是维持着它一贯的作风——缩在暗处,不走正道。
他快恨死了,恨星月阁害死他师父,掳走他师兄,毁了他的家。没有一件事情是好的,偏偏他必须扛起来清云宗剩下的残躯,就连像往常一样快意恩仇都做不到。
仙门弟子就一定要一副出尘的淡漠样,来来往往都是仙气渺渺的吗?说不好他们只是被迫被磨去了棱角。酸甜苦辣咸入了口,大家唱起来都一样,五味杂陈久了,这才渐渐麻木了。陆怀渊这段日子太疲倦了,唯一撑着他的心思就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