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来来回回也走了几趟,心态却大不相同。
陆怀渊心不在焉地瞥了几眼窗外,目光又溜回到了沈怀玉的身上。
第141章 打断
沈怀玉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睡得一脸安详,不知道他有多久没这么踏踏实实地睡过一觉了。他身上满是各种堆叠的新伤旧伤,陆怀渊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心疼得简直没眼看。
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没人知道他在那一片漆黑的黑雾茧之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好在清云宗传承在身,他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简单地包扎处理加上休息之后便已经能自由行动,看上去并无大碍。
“师兄啊……”陆怀渊把沈怀玉的头发捋了一绺出来,绕在自己手上,心不在焉道,“你什么时候能醒啊……”
他想跟他说说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陆怀渊几乎是攒了一肚子的苦闷无处倾诉。他确实是得了清云宗的传承,当上了宗主,可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在沈怀玉离开他之前,他从未真正想过要担起原本应当属于沈怀玉的那部分。他只是想着帮他减轻一点,再减轻一点,宗主之位还是他最仰慕的师兄的。
可惜一朝之间天地巨变,什么都不一样了。
陆怀渊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他的师兄。最初的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如今这一缕细细的头发绕在手上,他才稍微有了点实感。沈怀玉这段时间下来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陆怀渊觉得他枕在自己腿上都是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他不敢动,手上甚至不敢用力,好像沈怀玉是什么易碎物品。
沈怀玉倒是睡得很安稳,一张清瘦的脸隐了大半在头发里。陆怀渊犹豫了半天,把他脸边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他的脸庞,沈怀玉的身体伴随着呼吸产生了一些微小的起伏,陆怀渊伏下一点身,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体。
陆怀渊心中一动,眸中的光暗了下去,他低下头,想要轻轻亲一亲沈怀玉的额头。
“——咴咴!”
陆怀渊被吓得猛一个激灵,腾的直起了腰。
“咳,师叔,你坐了这么久累不累啊?我们要不换一换?”叶溱溱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陆怀渊登时火冒三丈地掀起了车窗上的小帘,发现叶溱溱正外面骑着马跟着车走。小丫头片子看他这幅样子还觉得十分奇怪,问:“怎么了?我骑了这么长时间的马也累了,你到外面透透气也好啊。”
叶溱溱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神经太大条,人都到了这个岁数了,还不懂察言观色,好好说话!
陆怀渊冷哼一声:“好啊,透气。”
他安顿好沈怀玉,蹭地窜到了车外,拔剑冲向了叶溱溱。叶溱溱吓了一跳,慌忙翻身从马上下来跃到车顶,事已至此,她竟还在莫名其妙:“你干什么?你刚刚在车里做什么吗?突然生的哪门子气!”
赶车的清云宗弟子扶额,觉得溱溱大概没救了。
两个人叮叮当当地跟着行进的车队过了几招,陆怀渊倒也没难为叶溱溱,并没真正认真起来。小姑娘照旧逃得飞快,灵活得像只上下翻飞的小燕子,来去之间,到也觉得这岁月好像从未变过。
陆怀渊追着她打了一会儿,竟一滴汗都没出。他觉得畅快了,便停了下来,收好了佩剑,对叶溱溱远远喊了一声:“行了你,愿意去车里就去吧!挺老大个姑娘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真不知道将来怎么把你嫁出去。”
叶溱溱朝他办了个鬼脸,嘟嘟囔囔道:“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陆怀渊早就翻身上了马——就是一开始叶溱溱骑着的那一匹,刚刚他们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候,一旁的清云宗弟子自然上前替他们牵住了马——他把叶溱溱那句嘟囔听得一清二楚,在心里小小的哼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叶溱溱见陆怀渊那边没什么动静了,自然也不好意思一直纠缠。她本身就是骑马累了想坐坐车,也是希望能好好看看她怀玉师叔——那一顿嘴仗过去之后,她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小孩子年纪了——谁想到她刚骑马过来,陆怀渊居然那么凶!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叶溱溱委屈巴巴的在心里哼唧,觉得宗主如此,清云宗前途堪忧。
她跳到车上,半是委屈半是忧伤地掀开帘子,刚想进去坐一会儿,结果张嘴就是小小的 “啊”了一声。
沈怀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端坐在车中,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他幽幽看了一眼叶溱溱,叹了口气,拍着旁边的座位对叶溱溱道:“过来坐吧。”
叶溱溱不知道他醒了多久,战战兢兢地溜过去坐下了。
沈怀玉其实也是刚醒,他本来睡得糊糊涂涂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这样睡过了。他是被陆怀渊他们吵醒的——这两个人打起来不管不顾的,几次跳到车顶上,那兵刃相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加上咚咚的脚步声,愣是把他一个昏睡的人给吵醒了。
陆怀渊本身还在装没听见,结果突然听到沈怀玉的声音,也顾不上什么装不装的了,刚上了马又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也钻进了小小的马车之中。
清云山之上,李玄正在山门处翘首以盼。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消息总是传得比人走的快,他们老早就听闻了河朔那边的动向。那段时间张星澜心焦的不行,嘴上起了一圈的泡,总算是盼来了一个平安的消息。
他不心焦不行,在河朔的几乎是清云宗现存的半壁江山了,倘若这在出个好歹,那他这个如今辈分最大的人,可就成了清云宗的罪人了。
自从得知了一切顺利的消息之后,他就天天盼着陆怀渊叶溱溱他们赶紧回来,看着自己师父心焦的样子,李玄身为他的大弟子自然义不容辞,掐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在山门口站着盼了两天,终于远远地把车队迎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