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之上的“怀玉”二字之上,各种摩擦刻画留下的痕迹层层叠叠。沈怀玉看出来了这两个字最初的痕迹,那是清云宗请的铸剑大师刻下的字,清云宗弟子的佩剑之上刻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字迹,可是在那之上,却有着许多的划痕。这些划痕大多很浅,却长短宽窄不一,显然不是一次留下的,这些歪歪斜斜的痕迹愣是在凹下的刻痕之内留下了更深的刻痕。
铸剑的玄铁有多坚韧沈怀玉自己最清楚不过,想要留下这样的印子,不知道要多用力地刻上多少次。这是陆怀渊的贴身佩剑,只有他能有机会拿到并留下这些痕迹。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遍遍的用各种利器在剑柄之上描摹刻画这个名字,最终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沈怀玉眼底发红。
陆怀渊扑了上来,想要用手捂住剑柄之上的字,他原本一声声地叫“怀玉”二字一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那点小小私欲,二是为了看沈怀玉那点害羞的样子,现在什么都不顾了。
早知道他就该把佩剑藏得好好的,绝不让沈怀玉看到。
“师兄,”他轻轻把佩剑从沈怀玉手中抽了出来,随手搁在了一边,“别看了。不都过去了吗?”
沈怀玉哑然。
被留下的那个才是过的最难的,他以为自己人在星月阁,提心吊胆过的辛苦,殊不知陆怀渊更辛苦,沈怀玉起码知道清云宗时安全的,而陆怀渊却是一直在忍受着内心的折磨。
再坚定的信念也总有动摇的那一天,沈怀玉不知道陆怀渊经历了怎样的挣扎过后才最终认定了他已经死了,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主持了葬礼,在剑柄之上留下那一道道深刻的划痕。
叶溱溱骂他骂得对,确实是他害惨了清云宗。
他猛地想起清云山下的盲眼算命先生,摸着他的手说:“命途多舛啊。”
“孤劫二刹同辰,红鸾星也黯淡,所亲之人皆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啊……”
这一次是这样的结果,那下一次呢,从今往后的无数次呢?
他是不是应当离开清云宗,离开这些他最熟悉的人,找个地方躲起来?
“——怀玉!”陆怀远抓着他的肩膀猛地摇晃,“你清醒一点啊!”
沈怀玉晃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呼吸急促。
“别怕,”陆怀远把他揽到怀中,不断安抚,“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有我在呢。”
沈怀玉过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陆怀渊一直这么搂着他不断的安抚。等到沈怀玉冷静好了,听见陆怀渊在那儿发愁地小声说:“怎么那么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反倒是现在轴不过来了?唉……”
第150章 撞破
刚刚他的情绪失控了,仅仅是因为看见了陆怀渊一直藏着的剑柄。
沈怀玉深吸一口气,反手把陆怀渊也抱住,轻轻地“嗯”了一声。
怀渊虽然这段时间虽然过的辛苦,却绝不至于让沈怀玉失控至此。沈怀玉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他越发地依赖起了陆怀渊。
“没事了没事了……”陆怀渊语气更像是在哄小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得沈怀玉不开心的样子了。他犹豫了一下,跟沈怀玉说:“怀玉,我昨天晚上见到陆高卓了。”
沈怀玉点点头,既然是去陆家老爷子的葬礼,见了长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起初以为他请我过去是为了借此机会修复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陆怀渊说,“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不怨了。如果我没被送上清云山,也不会遇到你。可是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吩咐人叫我过去,不过是为了合乎礼数……或许他也怕老爷子会怨他吧。”
沈怀玉微微皱起眉头。
“我知道你介意你的出身,我只是希望你别那么看轻自己。”陆怀渊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曾有家业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在这山上苦修。你也说过,清云宗就是家,其实你我都一样,别太在意所谓命道、出身一类的东西,到头来什么都会散的。”
沈怀玉勉强一笑:”我也想不信,可是那些事情却好像一一应验了。”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我都化为一把枯骨。”陆怀渊说。
“——师叔!”叶溱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怀玉一僵,松开了之前抱着陆怀渊的手,可还未等两人完全分开,推门声依旧“嘎吱”一声响了起来——这姑娘练功显然不如陆怀远到火候,陆小宗主如今开门都是悄无声息的——然后她就那么直接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让她铭记一生的画面。
沈怀玉略略有些尴尬地退到了一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专心拨弄他早就烧空了的那个小香炉。陆怀渊看上去微微有些发怒,他道:“宗中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养都白费了?知不知道先敲门?”
叶溱溱脸上神情一时间变化莫测——她看见沈怀玉脖子上有个红红的印子了。她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不是真傻,这印子怎么来的她还是清楚的。
“你……”叶溱溱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你们干了什么?”
清云宗的大小姐别的不见得行,“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宁静的清云山上的鸟儿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得扑棱棱地拍着翅膀飞起,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陆怀远暴怒的一声呼喝:“你给我滚出去!”
李玄正在和飞羽一起喝茶下棋。飞羽听见这动静面不改色地抿了一下杯子:“哎,多长时间没听见这动静了?年轻真好。”
李玄一脑门冷汗,完全不知道着有什么可“真好”的,他还不知道该不该去抢救一下他那个丢人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