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争执之后,猰貐一怒之下回了少咸山,魳却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以和好为饵,引诱猰貐和他见面;他以为他是想给他一个拥抱,却不曾想到背后抵着的是一把尖刀。
魳牺牲了自己千年来修炼出的全部修为,用三魂七魄铸成一结界,将重伤的猰貐牢牢封印其中。
从此一方太平,流传下来的只有英雄的传说。
刀刃贴在脖子上,异常冰冷,照理来说,猰貐是应当感受不到这份冷意的,因为湖底太冷了,他整个身子也是冷的。可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就像万年前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一次一样,坚硬的刀尖抵着后背,冷彻心扉。
“我会陪你的,放心。”魳的话语听起来十分温柔,“一万年的时间下来……我们早该是一体的了。可我要给他留一点时间。”
“又是别人!”猰貐吼了一声,“你不要再提了!”
“好。”魳说,“这是最后一次。”
他温柔地将刀尖刺入了猰貐的脖子,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心口的一阵剧痛。猰貐惨叫了一声,不断有黑雾从刀口处向外溃散消逝。魳伏在猰貐的背上搂着他,看起来倒是无比的亲昵。猰貐的颜色越来越淡,几乎有些看不清,而魳的怀抱中终于只剩下了冰冷的湖水。
魳松开了环绕的手臂,任由自己向水面上浮去,在这个过程中愈发地觉得昏昏沉沉。
第175章 尾声(二)
陆怀渊一直分了半分心思在水中,他原本正微妙的消沉着,忽地瞥见了水中上浮的白色身影,于是愣了片刻之后直接跳入水中,把沈怀玉捞了上来。
沈怀玉看上去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可陆怀渊却心乱如麻——魳说过会将怀玉完完整整的还给他,现在还过来了,为何不醒呢?魳哪里去了,猰貐又哪里去了呢?
他心底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魳最终还是没能敌过猰貐,惨死水中,他的倒霉师兄也因为在水中浸了太久,活活淹死了?他一时间有些慌了,强行把自己这不吉利的念头压下去,把手伸进沈怀玉的衣裳中,检查了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别的伤口,待检查了一圈之后,才晃过神去探他鼻息。
这一探才发现,还好,还活着。
冬竹婆婆在一旁看见他的举动,咳了一声,缓缓说:“……强行被人占去了身体可不是什么舒坦的事情,你师兄若是想醒,怕是要费点功夫了……”
陆怀渊把他捞进怀里,侧耳去听他的心跳声——那心跳稳定,有力,带着强大的生命力。听着这声音他反到有点晃神,过了片刻才问道:“婆婆,他要多久后才能醒?”
冬竹婆婆的声音苍老而带着沙哑:“这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若是意志坚定之人,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若是意志不定,永远都醒不来的人也不是没有……若是眼下安定,老太太我或许还能帮帮你,只是此刻实在是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了……”
“没关系,”陆怀渊说,“他没有您想的那般脆弱。”
“傻孩子,人心想的是什么,别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清清楚楚的知道的,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对方。”冬竹婆婆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坚强是生x_ing如此,还是局势所迫之下被迫逼出来的呢?唉……你们明明这般年轻,为什么过得如此不易。”
“没关系的,”陆怀渊还是那句话,看起来已经比一开始理智多了。他把沈怀玉找了个舒坦姿势摆好,又想着他浑身s-hi透,只怕会着凉,想着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却摸了一把空。他揉了下眉心,自顾自地把沈怀玉抱进了冬竹婆婆的船舱,拿了人家的薄被给他盖好。
冬竹婆婆眼望着他做完了这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怀渊轻车熟路地掖好了薄被,就像照顾一个病人一样,弄完之后又从船舱走了出来,道:“……多久我都会等下去,就像……”
就像之前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不知终点在何的漫长等待,但他已然觉得无论多长的路,都能走下去。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一个相互信任的秘密,就算仅仅是是为了对方,也能坚持下去。
一直在外默不作响的薛墨瓷突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抽气声,陆怀渊再一抬头,发现她眉头紧皱,死死咬着嘴唇。
天空之上的局势显然不是很乐观,然而到了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对事情的发展束手无策了,于是只能任由它发展下去。猰貐至今不见踪影,陆怀渊猜想他大概是和魳一同在水底同归于尽了,然而失去了力量源头的那份猰貐之力变本加厉地榨取薛墨瓷,让她的处境更加无法挽回。
她此时正仰着头望向那道裂口,嘴中喃喃道:“怎么会……”
陆怀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先前放出的那九十八道魂灵,不知何时已经即将被消耗殆尽,裂口之中还有些原本就在地府的恶灵正在试图逃窜,为薛墨瓷所使的那些残余下来的魂灵,正在拼尽所能拦住裂口处。
空一片深深的血色,浓厚得接近乌黑。薛墨瓷大概万万都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要了,搭上无数平白无辜的人命,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阿婆,”她脸上划过一滴泪,“您……帮帮我啊……”
冬竹婆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傻丫头啊……”
沟通y-in阳乃大忌,作为一个凡人,薛墨瓷做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死后少不了天罚。冬竹婆婆做了一辈子的魂偶,最清楚这些,她没有子女,就这么一个故人的徒弟,她眼睁睁看着她长大,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她总想着阿瓷还年轻,有什么事情若是她非要去做,那报应让她这一条老命来担也没什么,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