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缓慢,却不是出于犹豫,而如初生,齿舌不利。
“慢慢来吧。”那声音又道,“你暂时离不了洞窟,便与我做个伴吧。”
“不胜……荣幸……”黑衣少女垂下头去,长发从肩滑落,如绸缎一般。
“你我有缘,你若有何心愿,可以告诉我。”
“我……原是一支画笔,只会画画……”
“你想画什么?”那声音停顿了下,“这洞窟简陋得很。”
黑衣少女没有回答,只依然望着那身影。
“是我么?”那声音逼近了一些,一双赤足落在方桌上,丝带逶迤堆簇一旁,“那你便画吧。”
“真的……可以么?”
“当然,别的凡人不行,你已非凡物,自然可以。”
黑衣少女伸出手去,似乎想触摸一下身前人,却发现手指穿身而过,于是满脸落寞。
“你才刚刚幻成人形,不急。”
黑衣少女点头,身形一阵晃动,化为一支画笔,回到桌上。
空中传来一声叹息,似有遗憾,过了会儿,方有一阵笛声响起……
时光荏苒,终有一日,那人道:“你幻化成人已陪我数十年,缘分已尽,投胎去吧。”
黑衣少女数十年如一日般,只仰望着那人:“我若投胎回来,还能来这里么?”
“那时应该已经飞升,不必记挂了。”
黑衣少女的脸色暗淡下去,久久才道:“既如此,我想……最后画一次您。”
那人欣然同意,踏空入壁。
黑衣少女抬起手,伸指在半空中,对着墙壁上的人描摹起来,虽远犹近。她渐渐目光痴然,等最后一笔收住,洞窟中闪过一道流光溢彩。
黑衣少女喃喃道:“我愿你永存于画壁之上,直到,我来。”
姜入微听到这里,见唐春生不再讲下去,不由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唐春生瞪着她,“就因为你最后的发愿,这一千多年都只能存于墙壁之上,你还问我?”
姜入微斜视她:“你终于承认了?”
唐春生缩了缩脖子:“承认什么。”
“你就是那身飞天吧。”姜入微上下打量她,原想说,就你这样子,还是神仙?可是打量之下,目光却在那腰际不受控的停留,还有脚踝,最后移回到她的脸上,落到她的双唇之间。
唐春生咬了咬牙,却见她目光渐而幽深专注起来,不由脱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姜入微摸了摸鼻子,垂目观心,却听到心砰砰直跳的响声,只能微带烦躁地道:“你觉得你说的我都相信吗?”
“你不是已经想起了许多事么,”唐春生哼哼着道,忽而眯起眼露出一个笑来,“难怪你会发下那样的愿,原来你一直存有那种心思。”
姜入微瞪着她。
唐春生理直气壮地瞪回来:“难道不是么,先咬我嘴唇的可是你。”
姜入微头痛地把手插进头发里,那些什么神话仙子画笔成精的,都太遥远了,信与不信其实都不太重要。眼下比较迫切的是,如何告诉对方,她们之间这种关系并不正常——在记起自己数度冒犯她之后?
冒犯这个词一出现在脑子里,姜入微自己也微微怔住。
她眼里的唐春生,很开朗很快活的一个女孩,虽然长得确实很漂亮,可也没到令人凛然不可侵犯的地步。但是在更深层次的意识中,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做那些事,是冒犯,更是亵渎……
“怎么,你又不想认账了?”
姜入微听到声音突然拉近,被吓了一跳,一个后仰倒在沙发里。
这次讲述时,她们原本隔着那只巨大的茶几远远对坐着,如今唐春生不知何时移到了她的身前,坐在茶几上,荡着双腿,正歪着头看着她。
看到那双酒涡若隐若现,姜入微就觉得牙根痒痒。
“唐春生,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一谈。”姜入微双手绞着,难免硬着头皮道。
唐春生从茶几上跳下来,站到她身前:“你讨厌我?”
姜入微倒吸一口气,后仰的身体只能坐直,让自己似乎更有些支撑的力量:“我理解你想要过人类的生活,但是……你应该过点普通的,比如林莫迟那样的。”
唐春生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不让我跟他谈恋爱了么?”
“我并没有不让,”姜入微忙替自己辩解,“我只是希望你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为了完成任务似的去做那些事。”
“我有遵从自己内心啊。”唐春生回道,还为自己的话找了个注解,“我喜欢你亲我,我也喜欢亲你。”
姜入微窒息片刻,脑子里很适时的出现了自己那些不合适宜的举动,甚至还有自己昨晚意识刚醒时唐春生倾身过来的吻。
其实她要说的自然不是内心不内心的问题,而是男女和女女的问题。可是由于她一时难以启齿,就被唐春生带到另一条路上去了。那条路上的风景实在有些暧昧,姜入微脑子嗡嗡作响,那些大而套之的理论她一时都记不起来了,只捉到了一句话,不由问了出来:“为什么……喜欢……?”
“因为很甜啊。”唐春生似乎还回味了一下,唇角翘起,笑容甜蜜。
姜入微的目光落在那弯弯的唇形上,控制不住的一阵晕眩:“……什么很甜……”
“这个。”唐春生俯下\\身来,在姜入微惊到都不会好好说话的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她抿了抿唇,似乎没尝到什么味道,便又再次亲上去,这回却是滑进那双已然更加呆住微张着不会动弹的双唇中,到处尝了尝,才道:“这里,比甘露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