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女儿,到了客厅的矮茶几上,摊开了两张画,第二张,画着一些四只脚的,应该是动物…以及玲玲自己,她认得女儿这阵子自画像的特色。
“这是老师说要参加比赛的!Mommy 你教我画好不好?还有帮我写名字…”女儿撒娇地爬上她膝盖搂着她,边看着这两幅画又边看她。
“哇!参加画画比赛吗?我的小宝贝这么厉害阿!”凯萝这下仔细看清楚了这两幅画,感觉一定有老师在一旁指导过了,但的确是还没有完成。
“Daddy, Mommy and me, Teacher says My Family.”女儿指着第一张画,
“And these are Cats Tigers”凯萝指着第二张的动物,很好奇到底是什么…
“Mommy! They are puppies!”玲玲有点生气,大声了起来,凯萝忍不住笑了起来。
“Okay, Okay! I know! 我只是跟你确认一下嘛… 你去哪看到这么多小狗?”玲玲生气妈妈看不懂她的画,可能还焦虑起来,咬起她拿在手上的的彩色笔。凯萝忙伸手轻轻阻止她,将她抱了起来,一起坐在客厅红木椅子上。瞄了眼翟贺,他正在饭厅一角,扠着腰瞪着咖啡机。
“Daddy 带我去看的,很多小狗。Jeffrey says he has a puppy. And he shows me the picture!”
“Jeffrey showed you the picture of his puppy”凯萝知道 Jeffrey 是 Rindy 的同学,但是,
“Ya, on his phone, Jeffrey has an iPhone!”天哪,幼稚园的小孩就有手机,这世界怎么了。凯萝摇摇头,看着翟贺还跟咖啡机干瞪眼,“等一下哦,我们来看看爸爸怎么了。”
“妈不知道哪时候换了咖啡机,这我不会用…找不到装豆子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豆子... ”翟贺气恼地说。这看来是台自动的义式咖啡机,婆婆一定是跟谁听来了,硬要买上更好的型号,对这家里来说,这机器是有点专业得过头了。
“喝茶可以吗,我帮你冲吧。有牛奶吗?”凯萝对机器也不行,Harge 有时早上也喝奶茶的。放下女儿,凯萝不忘继续问她:“然后呢?你们去哪里看小狗狗的?”
经过父女联合的解释,原来上周他们的女儿翟令恬斗不过同学又有 iPhone 又有小狗,回家后吵了一整晚,早上还继续闹脾气,到第二天晚上,翟贺立刻查了一下收容所在哪里,先给她看了照片,周末又带她去看,但还没答应她可以养。好险她一下看到那么多狗也有点儿害怕,没有立刻看到中意的。
冲好两杯茶,一起在饭桌喝了几口,女儿拖着她回到客厅,要完成重要的画作。翟贺拿着他们的杯子跟了过来。
“老师说有个比赛,玲玲突然很认真想参加,你也知道 Rachael 老师很热衷这些事…”翟贺靠在椅子上,有点无奈地摊着手,但从他看着女儿的眼神,凯萝知道若有女儿想要的东西,他会负起责任,除去所有阻碍。
凯萝点点头,女儿忙着跟她讨论著要给小狗们上什么颜色,其实女儿很有主见,她只要鼓励她、肯定她就可以了。上色的事,玲玲不知道为什么从以前就觉得爸爸的意见不能参考。
看着另一幅画上的他们三人,妈妈和女儿笑着,而爸爸穿着西装没有开嘴笑。凯萝的前夫并不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就好像他的大哥柯凯维。翟贺也算是长子,不过,只是二房的老大。他的父亲就如同许多的大企业家,娶了不只一个老婆,生了一堆小孩,大半辈子不快乐的妈妈们及一生都活得紧张的儿女们,是这类家庭共同的写照。柯凯萝在美国读完书被催着回台相亲时,一表人才的翟家三公子,就是这种忧郁的气质令她感到熟悉而安心。
环顾这个她前婆婆的家,翟贺与弟弟妹妹长大的家,守着传统的风格但又透出不甘心的豪奢。就像婆婆的个- xing -一样,遵守所有的规矩、顾及所有层面,十足地掌控一切。无数的框架下,若有压抑不住的部分,恐怕她的抒压方式,就是让子女觉得惊恐吧。看着玲玲正画着一只有蓝色斑点而且尾巴是红色的小狗,她实在很担心女儿在这里会受到婆婆太多不好的影响。
翟贺喝光了他的奶茶却没离开,只是不安地玩着空杯子;那是只好杯子,凯萝起身伸手跟他要了杯子,从他手拙的手里救回它。步向厨房,翟贺跟了过来,流理台旁他开口问了,
“Carol,真的不可能了吗?我们。”凯萝很惊讶在此时又听到这句翟贺很久没讲的话。
他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没上油的浏海掉了下来,掺着比记忆中更多的白发。软弱的眉毛和高鼻子纠结着,他究竟此时哪来的什么心情,怎么会还没放弃,怎么会以为“我”还没放弃,在这么多事之后。
“你…我不懂,你现在在说什么?”但凯萝知道他是认真问的,所以她也认真回覆。
“妈已经下最后通碟,要我马上挑对象结婚…”翟贺低下眼,手指沾着流理台上的水,
“你知道…她想要孙子。”翟贺嗫嚅地说,
“那既然这样,孙女可以给我吧?!天哪!”凯萝暴怒地提高了声调。
派私家侦探跟踪她、抢走完全的监护权,软弱善良的翟贺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是个“妈宝”,而这些手段对于婆婆来说,太自然、再简单也不过。十年来她从翟贺的眼里,曾经看到多少的压力,而这些高压,他几乎没为她挡下过。婆婆的期待与要求,如同排山倒海将他们淹没。即使在此时,凯萝多希望她仍有一丝慈悲,能施舍玲玲给她,如果新媳妇能为她带来宝贵的孙子的话。
无力与愤怒,瞬间让世界变得惨白,她头晕地走到餐厅坐下。翟贺也坐下关切地看着她。凯萝深吸口气,知道现在他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女儿,哦,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他问的是另一件事,
“对,没有可能。绝对。”才这么回覆,他受伤的样子,已经让她后悔,
“Harge. 我们不需要重新经历这些,对吗?已经够了。对你、对我都是。”她想握起 Harge 那正纠结的手,但…还是算了,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再得到,来自她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