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呼吸是乱的。
我有泪留下来,我说:“陈镜予,你要活着回重庆见我。”
我回重庆后先去了陈家,陈伯父坐在沙发上看我,念国也从里间跌跌撞撞跑出来。
我扯了笑,在陈伯父的希冀下说:“她要留在长沙。”
陈伯父愣了一阵,过一会才缓缓道:“啊,女儿大了,管不住了。”
我要再说,他摆摆手,一个人走回书房了,只留一个萧瑟又佝偻的背影给我。
陈镜予有多狠心?
我抱着念国,念国糯糯叫我:“陆妈妈。”
我揉揉他的头,问他:“有没有听爷爷的话?”
“有的,爷爷说我是陈家长孙,要以身作则。”
“功课呢?”
“先生教我的我都会了,先生说我很聪明,我年年在学校考第一。我西语也好,我还跟来家里的外国人说过话。”
念国的个子窜了一节,男孩子啊,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我抱他一会就酸了胳膊,放他下来后说:“陈镜予很想你。”
念国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我也很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二许里】:两公里左右
所有长沙会战细节均来自百度及《湖南会战》
里边的歌谣是初中时瞎写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就像是当年我自重庆去长沙时池先生来送我一样,现在我自长沙回重庆,池先生也来接我。
一席风衣带着礼帽,三件套下满是风度翩翩,池先生见我后贴心地按照英式习俗要给我一个拥抱,我朝后退一步,笑道:“先生还把我当小女孩看呢?”
池先生自口袋中掏了一把巧克力出来:“这才是把你当小女孩看待。”
我笑起来,“我想我们可以再比试一场,小女孩可不吃你的糖衣炮弹。”
池先生哈哈大笑,笑完后伸了手出来:“确实长大了,看来这一趟长沙行令你收获不少,但不管怎么说,欢迎回来,陆安。”
我握上他的手,短暂两秒便分开。池先生的手也是骨节分明,但那是一双学者手,茧子长在握笔处。我握习惯的那双手上,虎口一层薄薄的枪茧。
我跟着池先生去了处里,我的办公桌为了方便讨论,直接叫人搬到了池先生的办公室里。
破译日军电码刻不容缓,我在报道第一天便跟池先生开始工作。
在此之前,池先生其实已经有了一丝头绪,而我在长沙前线接触日军电码已久,攒了不少实战经验。我们将两人前期的结果都结合起来研究,最后我们居然破译出了日军密电中的数字。
起初是池先生在统计后发现日军的密电皆有英文字母、数字和日文组成,这一条我在长沙也有发现,便把当时我做的笔记本拿出来核对,我那时写了统计结果多为“MY、HL、GI……”等组成。池先生接着我的统计往下验算,最后发现这样的结果一共有十组。
“所以可以排除掉是凯撒密码做栅栏加密?”
我一时嘴快后惊觉不对,想做补救却看见池先生笑起来,他善解人意道:“是在长沙时和战友们玩密码游戏?”
我耸耸肩,实话实说:“闲时教陈镜予加密过凯撒和栅栏的结合体,所以才一时嘴快。”
其实只是一个小插曲,我和池先生借此都泡了杯茶,以缓解一下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而略显疲惫的大脑。
休息一阵后,池先生继续他的理论:“我想将这十组假设为数字代码,将最高频率的“MY”定为1,最低频率的“GI”则定为9……”
我恍然大悟:“您是说用最简单的频率分析来猜测起点,依靠语言对字母的依赖- xing -来设定替代密码,就像是玩拼字游戏一样,从‘班伯里斯姆斯’转换为‘德赛班斯’,只要用对数刻度核算可能- xing -,就可以按照贝叶斯式方法来解开?”
他听了我的话思索一阵,赞许道:“你的理解没错,但是为什么非要引用那么多学术派观点来证明自己的想法呢?”他指指桌上一本摊开的外文书,我半合看它的书名,“Holmes:The Dancing Man”。
我在英国时看过这本,对其中的“跳舞的小人”的密码映像深刻,那里面就是以字母的频率分析来解码。
我脸红了红,一时口结,自己前边的那套解释确实太过啰嗦了些。池先生不在意,笑道:“陆安已从剑桥毕业了,也是该有自己的理论形成之时了。”
我记下他的话,拿了笔记本开始验算。
以频率分析猜测起点是破译员最基础的活儿,从最古老时算起,凯撒密码就是凯撒以语言字母的依赖- xing -设计出的密码。“班伯里斯姆斯”则是在提前印好字母的长单子上打孔,当从左往右移动时,观察这些打好孔的表单,它们会相互重叠,且重叠的小孔越多,则表明是字母可能相符的概率是1:17的可能- xing -就越大。这大大减少了我们的工作量,缩短了需要计算的可能- xing -。
我们做了一个双字母表来测试在实战中的可能- xing -。
最后发现这些数字很有可能是日军的部队番号,或是兵员数目。
依照这些,我们做了越来越多的突破。我们发现“西”表美国,“北”表苏联,“东南”是中国,日军的密电都藏在天气预报中,当在一串天气预报中发现与正规预报有编写格式出入的“乱码”时,则表明那是我们所需要的暗文。
得到结果后,我们非常高兴。池先生请客去吃饭,我们在重庆最好的西餐厅里吃牛排,这家店是南京沦陷后后迁的。
饭间池先生邀请我跳舞,西餐厅的正中央有一个舞池,现在搁在旁边的白色三角钢琴被演奏者弹出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