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宋芷咧嘴笑了笑:“宋先生心善,但我们这些人不怕累,少爷赏口饭吃,已是感激不尽,只要宋先生喜欢,便都值得。”
一个大老粗竟也会说这样好听的话,宋芷不由得看了孟桓一眼,莫非孟桓教的?
但无论如何,他五个月前随口说的一句话,孟桓也能记到现在,还认认真真地做,都是极为有心了,说不感动是假的,宋芷冲小厮点点头:“有劳了,我很喜欢。”
小厮咧开嘴,又是一阵傻笑,乐颠颠地跑了。
两个人看了一阵儿,日头已经上来了,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倒觉得有些晒,孟桓便道:“我们进屋去吧。”
到了屋里,莲儿识趣地给二人掩上门,守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站成一根木头人。
木头人才站没一会儿,便眼尖地瞅见有个丫头鬼鬼祟祟,躲在树后面看,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只约莫瞧见个轮廓,像是朵儿失贴身的大丫头。
宋芷跟着孟桓进屋后,透过窗还能隐隐瞧见外头正卖力种着海棠的家丁们,那海棠的位置是特意选好了的,从他的窗前抬头望出去,一眼就能看到。
孟桓看见宋芷放在桌上看了一半的书,拿来翻了翻,见是程颐的《经说》,复又放下,他对理学研究不深,也没什么太大兴趣,笑了笑,道:“你没再写什么《正气歌》了吧?”
宋芷不乐意听他说这个,将书夺过来,道:“没有。”
写是没有写了,反正挂在他兴顺胡同家里的床头上了,一抬头就能看到。
孟桓调侃:“哟,费这么大力气送了礼物,不仅不答谢,还摆脸色给我看呢?”
宋芷:“挟恩图报!”
孟桓接道:“我不是君子。”
宋芷被他噎得没话说。
孟桓:“想想要怎么答谢我呢?”
宋芷踌躇了半晌,说:“要不给你画幅写真吧,行么?”
这个回答原不是孟桓想要的,倒也是意外之喜,一口答应:“好!”
“现在画么?”孟桓问。
“嗯。”宋芷点头,当即铺开一张宣纸,把颜料都调好,备在一旁,看了孟桓一眼。
孟桓非常配合,赶紧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摆了自以为很酷实际很二百五的姿势。
宋芷不由有些好笑,唇角弯了弯,低下头,落下第一笔。
可宋芷在写真全程,并没有怎么看孟桓,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低着头,孟桓坐得久了,有些无聊,就问:“你们画师写真,都不看人的么?”
“这画出来若是不像,可怎么好?”
宋芷头也不抬:“知道什么叫成竹在胸么?”
“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这一句,孟桓是知道的,顿时觉得被取悦了,也不管他那二百五的姿势了,凑上来想要看。
宋芷却不给他看。
“等画完了再看,现在不许看。”
孟桓嘀咕:“你这画师,规矩挺大啊!”
宋芷道:“不乐意?不乐意就不画了。”作势要罢笔。
“画画画!我不看!”孟桓连连保证。
宋芷忍住翘起的嘴角,潜心作画。宋芷画的乃是孟桓舞枪的模样,身着一件藏青色衣袍,腰间坠了一枚暗红色的避者达,银枪斜指,视线落在枪尖上,目光比枪尖还要锋利,红缨随着他的动作而飞舞。而且为了显得更英武神勇,宋芷给他画了一只好的左手,而非缠成猪蹄的左手。
为了精益求精,宋芷画得很仔细,细节到连袖口的海浪纹都画得清清楚楚。
过了许久,孟桓等得心痒难耐了,宋芷才终于长吁一口气,放下笔:“完工!”
孟桓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步走到宋芷身旁,低头一看,乖乖,画得真是好。
孟桓对着画瞅了又瞅,连连赞叹,这比本人还像本人,说要装裱起来,挂在自己卧房里头,宋芷都被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孟桓突然冒了句:“子兰,你这扎马步的时候,都是在干嘛?”
宋芷顿时磕巴了。
孟桓还要调笑:“让你目视前方,你都在看哪儿呢?”
宋芷憋红了脸,半晌,小声说:“看你。”
孟桓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直白,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升起些不怀好意的笑,一边将墨迹尚未干的画小心收到一边,一边轻声道:“半天不见,胆儿肥了呀!”
“哪有。”宋芷说。
“我看有。”孟桓握住宋芷的手腕,将人一拉,再一推,按到了书桌上。
孟桓这些日子将左手养得好了些许,裴雅来换过几次药,但每次都还是给孟桓缠成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