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履谦在太史局任星历生,不通骑s_h_è 之术,宫廷s_h_è 圃便没去,早早地沐浴更衣候在家里,等宋芷去。
齐履谦的父亲齐义去访友了,只有母亲孙氏在家,孙氏x_ing格爽朗,招呼下人给宋芷奉了茶,便说不打扰哥俩儿说话,自己回了屋。
孙氏一走,齐履谦就迫不及待地靠了过来:“快快快,将画打开我看看!”
宋芷忍俊不禁:“急什么,画已经到了这儿,还能飞走不成?喏,”宋芷把画卷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齐履谦当即把画展开,只见画上是一片郊野,远处是连绵的山,不远处似乎有几点人烟,近处则是一簇簇金灿灿的菊花,一大朵一大朵盛开在无人到达的角落里,那花瓣疏密有致,浓淡均匀,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用笔尖淡淡地点上,花瓣、花蕊与花茎,纤毫毕现,运笔自然随x_ing,看似随手挥就,却又没有一笔是错乱的。
整幅画韵雅有致,清淡而有风骨,齐履谦一时看得呆了,拿着画卷看了又看,反反复复,啧啧称奇,赞道:“好!极好!”
“子兰,你这画技又有长进啊!”
齐履谦大笑,搂着宋子兰的肩膀道:“不愧是我齐伯恒的朋友!宋先生名不虚传啊!”
宋子兰笑了笑,谦虚道:“伯恒兄过誉了。”
“哎,”齐伯恒一拍他的肩,“过誉什么过誉,你当得起!”
齐履谦研究星象,自然也会作图,但他那作图,却是比不过宋子兰的精美有意趣。
齐履谦当即拉着宋芷坐下,把那画看了又看,赞了又赞,突地问道:“子兰怎么想起要画菊花,如今都入冬了,大都的菊花早就谢了。”
分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询问,宋芷却一下子磕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⑴十月一日是送寒衣节,要祭祖扫墓扫黄叶,汉人习俗要置酒作暖炉会。
⑵每年十月,宫廷要举行盛大的s_h_è 圃活动。
⑶关于道藏伪经,《新元史》记载,“至元十八年,冬十月壬子,集百官于悯忠寺,焚《道藏》伪经,有隐匿者罪之。”
第15章 风雨七
宋芷这一犹豫,齐履谦就抬起头看他,问:“怎么了?”
齐履谦笑得促狭:“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莫非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小姐,画花比人?”
宋芷啐了他一口:“你自己看中了什么姑娘,别安在我头上!”
事实上,宋芷乃是以菊花自比,也有想要借此警醒自己,不可流于世俗,屈服大元的意思。
宋芷顿了顿,解释道:“你可听说过陈吊眼?”
齐履谦皱眉道:“自然。去年聚众漳州作乱的贼子,杀了好几名朝廷大员,今年还号称了个什么镇闽开国大王,简直可笑!”
宋芷原想说,他画菊花是为了赞扬陈吊眼,可齐履谦这么一骂,这话就说不出来了。
齐履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子兰,你突然提到他做什么,莫非你画菊花是因为他?”
宋芷道:“此人一心为国,惨淡经营,不顾x_ing命与安危,只为光复家国,难道不值得赞扬么?”
齐履谦脸色变了几变,四下一看,发现没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地对宋芷道:“子兰,此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
齐履谦说完,嫌不够似的,有些匪夷所思地盯着宋芷,道:“此贼聚众数万,四处作乱,是扰乱生民的叛贼,什么光复家国,光复的哪门子的家国!”
宋芷“腾”地站起身,沉声问道:“伯恒兄,你不是汉人么?陈吊王与你我同为汉人,他光复的家国,自然是我大宋……唔!”
宋芷话没说完,被齐履谦一把捂住了嘴,齐履谦气急败坏地看着他:“子兰,别胡说!”
宋芷一把推开他:“我没有胡说!”
齐履谦似乎气急了,努力压低声音,斥道:“你小点声!”
“你想满天下地去叫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番逆论,而后把你满门抄斩么?”
宋芷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齐履谦以为他冷静了,没想到宋芷一开口便说:“满门抄斩又有什么好怕的?我满门只剩下我自己了。”
“死又何惧?”
齐履谦一愣,他们之前来往,都只谈些经义与天文地理,没怎么说过自家的情况,从不知道宋芷家中竟是这么个情形。
骤然触及到宋芷的伤心事,齐履谦歉疚道:“抱歉子兰……我不知道你家……”
宋芷截住他的话头:“不必说了,伯恒兄。”
“这是我自家的事,怎会怪你?要怪,也只能怪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