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一一答应了,心里念着孟桓的事,虽然已经大致想清楚,孟桓在其中扮演的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没忍住还是再问了一遍:“郎中大人可知道,孟公子是否参与了这件事?”
“孟公子?”张遵诲说,“是忽都虎家那个小子?”
张遵诲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点了点,“他在其中具体做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但绝对与此有关,否则他做什么要急匆匆地跟着大军出征缅国,不就是想把自己从浑水里捞出去,免得被殃及么?”
宋芷心中微惊,孟桓离京是因为这个?不过转念一想也是。
这时张遵诲将韦伯唤了进来,命他去准备午饭,又对宋芷道:“时候不早,你留在这儿用个午饭,这几年你从来都是去的爹府上,还没怎么来过我这儿吧。”
宋芷连忙推辞,却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趁着准备午饭这当儿,张遵诲便提笔将信写好,细细折了放在信封里,糊好,递给宋芷:“此事,劳烦你了。”
从张遵诲府上出去,宋芷先回了兴顺胡同一趟,将张惠的消息报给了秀娘,秀娘知道张惠没事,也没什么表情,大约在她看来,这些蒙元的爪牙都是一个样,狗咬狗罢了。
翌日,宋芷拿了拜帖去拜访和礼霍孙。
和礼霍孙住在里仁坊,在翰林院附近,距丹桂坊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宋芷将拜帖递上去后不久,就有管家来将宋芷迎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宋先生今日怎么想起来拜访我家老爷?”
宋芷愕然道:“你认识我?”
管家:“当然认识,宋先生的大名,不仅小人听过,我家老爷也听过不少回呢。”
宋芷疑惑:“你和承旨大人是从何处听说的?”
管家见宋芷一无所知的样子,似乎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愿多说,客气道:“先生见了老爷再慢慢说吧,小人不过是个下人。”
两人说着话,转眼已到了和礼霍孙的书房,和礼霍孙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脸型偏长,眉毛细长,整个人透出一种y-in柔感,但下巴上的山羊胡又为其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和礼霍孙听说人到了,从手里头的公文中抬起头,站起身拱了拱手:“这位便是宋先生?”
态度谦和而不倨傲。
宋芷连忙回礼:“正是小生。”
管家把人送到后,便出去了,书房内只剩下宋芷与和礼霍孙两人。
和礼霍孙:“不知先生来此,所谓何事?”
宋芷:“听闻大人善写真,小生恰巧也好此道,故来讨教一二。”
和礼霍孙微微有些讶异地看了宋芷一眼,心中暗自琢磨着宋芷的来意,他知道宋芷,自然是从孟桓和太子那儿知道的,后来便私下里调查了一下,知道宋芷无意中牵涉到了近日的大事,更知道宋芷早先是张惠的人。
太子和孟桓都不在京中,宋芷现在来找他,多半是张惠的授意。
想到这里,和礼霍孙看向宋芷的眼神便不那么热情了,面上却不显,依旧亲切友好地招呼宋芷:“这个好说,早听闻宋先生善丹青,写真与丹青一脉相承,宋先生于此道,想来也颇有研究。”
宋芷连说不敢,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起写真来。没想到讨论着讨论着,和礼霍孙还真觉得宋芷颇有天分与才华,寥寥几笔,便能将一个人勾勒得活灵活现。
和礼霍孙瞧着宋芷方才信笔勾勒出来的一张脸,两道斜眉飞入鬓角,一双眼睛似乎在地盯着你看,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宋先生画的哈济尔,真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啊!”和礼霍孙不由得拊掌笑道。
“只是哈济尔这样温驯的表情,却是不多见。”
宋芷微愣,低下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随手挥就的写真竟然是孟桓,那人唇边噙着淡淡的笑,静静地望着他。
宋芷心头微动,突然想:一个月了,孟桓离开整整一个月了。
孟桓走时是二月廿二日,今天是三月廿一,可不是一个月了么?
宋芷抿着唇,其实十九日之前,他在兴顺胡同过着安宁又自在的日子,虽也时不时想到孟桓,但大多是想的:这人终于走了,自己短时间内都可以不用再看到那张可恶的脸了。
然而此刻,看着纸上这张脸,宋芷却莫名又不可自制地品出了一丝淡淡的落寞,不是滋味。那张“可恶的脸”都变得可亲起来。
他何时回来呢?宋芷忍不住想。
“宋先生?”耳边响起和礼霍孙略带疑惑的声音。
宋芷猛然回神,发觉和礼霍孙正看着自己,于是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解释道:“少爷为人温和,在府里常对人这样笑的。”
和礼霍孙“哦?”了一声,微微笑道:“原来如此。”
“哈济尔在外对人,其实常常是不假辞色的,也跟温和扯不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