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廉慎身后钻出一个脑袋,清脆的珠玉撞击声十分悦耳,如同少女清脆的嗓音:“你怎么在这儿,宋子兰?”
马车里另一个人竟是绰漫。
宋芷微愣,马车里的人是绰漫,不对……刚才那人分明脸上带妆,还有一个人。
“绰漫小姐,你怎么在马车里?”
绰漫嘻嘻笑道:“我近日觉着教坊司的戏好听,便常来这儿叫人唱戏给我听,今儿是来接一个伶人回府的。”
绰漫年纪小,身份又尊贵,同这些伶人相处全凭心意,高兴了能亲亲热热地手拉着手,口称姐妹,不高兴了,对方就是下贱的戏子。这几日同祥和署一个伶人相处得好,今日突然想听她的戏,便直接驱车过来接她。
“原来是这样。”宋芷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还以为又是哪个狗官来这儿强带伶人走呢。
绰漫向宋芷招招手:“你过来,同我说说话。”
宋芷是孟桓极亲近的人,见到宋芷,就让绰漫不由得想到孟桓,因此心情不错。
“这……”宋芷为难地回头看了自己的小摊儿一眼,“小人还有字画儿没卖呢。”
绰漫皱眉:“你在这儿卖什么字画,该去钟楼市去卖。”
绰漫问得无心,听者却有心,廉慎当即看了宋芷一眼,琢磨着宋芷的来意,宋芷则低下头:“小人、小人……”
“罢了,”绰漫说,“你这些字画儿,本小姐全要了,多少银子?”
“二十两。”宋芷说。
绰漫从荷包里拿了两锭银子一拋:“喏,接着。”
“哎,小姐!”
“别废话,上车!”
从教坊司沿着门前的路走了不多时,有一个长庆楼,乃是这一带最大的酒楼。
绰漫命车夫在长庆楼前停车,便带着几人进了楼去,包厢是最好的,宽敞而安静,寻常人等进不来,从窗户往下看,便能见到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大都街头巷尾的景致。
绰漫将酒楼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什么莲花鸭、虚汁垂丝羊头、滴酥水晶鲙、金丝肚羹,还有夏天里清凉爽口的煎西京雪梨、冰雪冷元子等。
“本小姐面前不必拘谨,你们随意。”绰漫对着宋芷和那个伶人说。
按理,他们俩是下等人,不能同廉慎和绰漫一个桌用饭的。
这伶人名叫柳烟含,想来不是真名,闻言优雅大方地行了个礼,柔声道:“小姐抬爱,烟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竟真的毫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坐下了。一个伶人尚且如此,宋芷自然不好再推辞,只好跟着坐下。
这时只听柳烟含轻声道:“先生便是宋子兰?”
宋芷点头:“姑娘听过小生的名字?”
柳烟含微微一笑:“听过的,先生认识白海棠么?”
白海棠是白满儿做戏的艺名。
“你认识满儿?”宋芷诧异道。
柳烟含微微颔首,眉宇间不期然地露出一点哀伤来:“我与海棠原是最亲热的姐妹,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绰漫忽地c-h-a话问。
柳烟含抬眸看了绰漫一眼,有些犹豫,终还是答道:“没想到海棠得罪了朝廷大员……受了伤,日后怕是不能再唱戏了。”
“得罪了朝廷大员?”绰漫眉头一皱,“哪个大员?敢打本小姐相中的丫头?”
绰漫相中了白满儿?宋芷心头一动,他却不知道这两人是打过照面的。
问到这里,柳烟含悄悄看了宋芷一眼,有些拿捏不定,该不该说,但想着,这许是给满儿申冤的一次机会,错过了,怕是再没有了,便将白满儿在教坊司经历的种种,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轻薄白满儿不成的教坊司知事姓甚名谁,以及户部侍郎又是何人,无一隐瞒。
绰漫听得柳眉倒竖,连声骂道:“可恶!当真可恶!这些蠢货,一个个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便肆意欺凌他人,哼!简直可恶之极!”
“烟含,早先我问你,你怎地却不说?”
柳烟含闻言垂下眸,似乎险些要落下泪来,低低道:“烟含原不敢用这等小事来搅扰小姐的兴致,今日是见了海棠的哥哥,一时情难自禁,这才说了出来。”
绰漫原本不喜太过柔弱的女子,但偏偏就吃柳烟含这一套,当即挽了她的手,拿出手绢儿细细给她擦了眼泪:“烟含切莫伤心,此事既然教本小姐知道了,便绝不会放手不管的。”
绰漫说着,偏头看了宋芷一眼:“你是白海棠的哥哥?”
“不是,只是邻居。”宋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