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最近,他刚进门时,在她脸上发现一丝细微的温暖,不知是什么人又让她快乐起来。然而,在听到大人们的对话之后,那一丝温暖也被- yin -云遮盖。
他听到这个孩子淡淡地问:“你要把我给她养吗?”这个“她”指的是谁很明显。
他又转头去看父亲的反应。郑风面有难色,但很快想通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是的,我可能照顾不了你了。”
“我不愿意。”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掷地有声的态度。卫商突然又看到了一点师姐固执的影子。想来血脉的传承里总有些东西是截然不同的环境都改不了的,就刻在血液里,在基因里。
郑风觉得好笑:“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照顾你了。我只能托你阿姨再照看你几年。”
怎么会没有人呢,郑念初想,林声不就——
她眼神有一瞬的错愕,忙避过这些大人的视线转过身去收拾凉透的菜碟。林声,当然不能照顾她,她们都太年轻,甚至年幼,照顾自己都不行,何况别人呢。这一年多来她们相处地太愉快了,一切都太过于美好。
尤其是前年,她在林声家度过了很多个中午,她们躺在一张小床上,天冷的时候温度互相传递,很暖和。日子过得就像碗底堆满了砂糖的糖水,那甜味一丝丝晕上来,甚至能看到实质的形状。
在语文成绩提高之后,她失去了能够天天跟在林声身边回那个房子的理由了。当时是很难过的,但是林声又来邀请她,有时是周末,还有嘉月三月两姐妹。她忘乎所以。那不是她的家,林声只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家人。朋友能说的话很多,能做的事很少,至少照顾对方就不在其列。
她刚才只是把林声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人。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能够说服。可是,问题是她为什么说服父母照顾她呢。
她自嘲地笑了,自己真是又天真又自私。
“如果有钱,我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为什么不行?她会做饭了。很多不会做饭的人都能拿着钱活着,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怎么能一样呢。”郑风很是头疼。尤敏和女儿关系不好,他当然知道。可是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谁能放心她一个人住。
“到时候连房子都没有,你去哪里住!大街上还是桥洞里?你怎么不能懂点事,我要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房子到时候给不了你,你就是一个没有监护人的孤儿。”
卫商适时地缓解了一下气氛:“说孤儿就不对了啊。”
郑风没有在意他指出的错误,没有监护人,是不是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你阿姨虽然和你不太聊得来,但吃的穿的都没有短着你,得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愿意照顾你我才能安心啊。”
“既然知道会这样,你早干什么去了。”郑念初忍不住诘问,如果真的不放心她,当初就不该做不应该做的事。
郑风被问得一怔,苦口婆心的面色一转,却恨她的不理解:“拿小孩子的那一套让大人遵守,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他以为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郑念初该明白了,像尤敏一样拿出体贴的态度来,让他放心。但是不行,还是不行。如今他的耐心也耗尽了,在泥足深陷的困境里,他抛开自己的苦难,自认做的已经可以了。事情已经定了,女儿态度反叛,只能让尤敏多担待。
事实上,郑念初麻木地把菜倒进垃圾桶,她比父亲更加失望。
中午林征望从书房出来,傅淮宁就断定他一定有心事。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问题是她爸也有些不对劲。吃着吃着饭,就停下来,眉目低沉。
“怎么了,我哪道菜做咸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林声很倒很正常地捧场:“怎么会呢,我妈做什么菜都好吃。”
林征望犹豫着,开了口:“阿宁,我……”
傅淮宁打断他:“做的好吃就多吃啊,别给我剩一大堆,倒又不舍得倒,留着下顿又全吃剩菜。”
林征望被噎了回去。其间,他又挑了两回想说,都被傅淮宁堵住了。
一家子吃完饭都默契地坐在饭桌上,没有一个人离开。爷爷单手拄着拐,回忆着往事。
傅淮宁看透了一切,这个家里除了她之外的人都对这件没有出口的事商量好了,他们知情,他们同意,现在也要围着她逼着她来点头了。她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们三个想说什么?”
林征望:“阿宁,我,我想……”
“妈,我想把念初接到我们家养。”
第19章 水晶
郑念初晃荡在小区楼下,一只大狗围绕在她身边窜来窜去,她从塑料袋里捏了块肉扔给它。
她被父亲塞了点钱,让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去,不要打扰大人谈话。郑念初大多时候很听话,知道那些东西大概很不需要她知道。想不到喜欢什么,她就去超市里买了食材。卖肉的大爷听她说是自己要做菜,还贴心地帮她把肉切成片儿。
“这么厚行吗?”大爷问。
“嗯……可以吧。”
大爷又独自念叨,说做这个菜就要厚一点的肉。
她想做一道林声很爱吃的咕噜肉,酸酸甜甜的,她也很喜欢。但是尤敏不喜欢,所以家里没有必要的番茄酱,郑念初就一直做不了。
大狗吃得很开心,很快吃光了,摇着尾巴还围着她。
“你养的狗吗?”
迎面遇上了从楼里出来的卫商。
“不是。”她根本不认识这条狗,只是觉得她的毛很暖和,像阳光的颜色。
卫商就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让路,似笑非笑。郑念初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像一个父亲说的正常孩子一样问他:“你中午不在这里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