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答案了,无论他要问的到底是什么,这就是全部问题的全部答案了。
郑风没法接。“嗯”这个字很多时候其实是不包含信息在内的。
他想了半晌,直到过了一个红灯,他还是没有想出其他可以聊的话题。
他要是问:班主任怎么样?大概得到的是同一个字眼。于是他近似于自言自语地告诉郑念初,这边到家有多远,坐什么车,步行的话那么走,中午做了什么菜。
也算是沉默的车厢里一点聊胜于无的配乐。
就这样,一场关于“崭新”的谈话就这样被父女两人糊弄过去了。
从学校到新的家不到三站路,从家到学校也是这样。郑念初为此专门起了个早要走着过去,熟悉熟悉路和附近的各种店铺。
到校门口时间还早,小摊贩挤在路边,来往的成年人比光顾的学生还要多。各式各样的小吃一一摆在眼前,包子,豆浆,煎饼,油条,鸡蛋灌饼……
这些人为了赚点钱,比绞尽脑汁让孩子吃饭的父母都能想点子,只要你早上吃得下,这边什么都有卖的。
郑念初书包里装了面包和牛奶,早上她还自己煎了几个速冻饺子。但和眼前这些比起来,一切都太单薄了。
“念初。”
林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站在她旁边。
今天一开口就叫她念初,她还是不太习惯。林老师是带有善意的,好似他们之间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看在这未知渊源的份上,她接受对方这么叫她。
可是林声呢?她们之间甚至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好感,对方也明显不是看在她的家境上对她巴结,怎么就一口一个念初好像她们已经很熟的样子了呢?
可即使郑念初再不能理解,她也不会大声地告诉对方:请你不要在这样叫我了,我们好像不熟。
“两个烧饼。”
林声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在她想七想八的时候,林声待在原地没有走开,和她旁边的摊主谈论起来。
之前,她没有发现身边就有一个小吃摊。她的目光放在其它看起来就热闹的食物上,九月里冒着滚滚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和它旁边的青菜粥,被放入的红烧肉碎和鸡胸肉碎差点挤破了皮的麦面卷饼,以及摊主轻轻掰成两半的金黄色的薄脆。
身边这个小摊香味不浓,就是芝麻和高温烘烤淀粉的味道。
郑念初本来想走开的,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小摊前去,又很想看看这个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早餐堆里独得林声恩宠的烧饼是怎么个事物。
而且,林声正盯着她笑:“你早上吃饭了吗?”
这个问题很简单,郑念初回答:“嗯。”
“那太好了。”
郑念初就很莫名其妙,怎么个好法?她不是很好奇,但就是有点想知道。
摊主递了烧饼过来,装在两个纸袋子里。林声接过来给了郑念初一个。
郑念初有点懵。
她这还没有生出拒绝还是接受的最终选项,林声就已经往前走了两步,转过头来跟她说话:“光吃这个不够的,你要是没有吃,我就带你去那边喝粥。”
这样的动作,郑念初看得懂,于是她攥着装着滚烫烧饼的纸袋跟了上去。
林声继续道:“青菜粥最好喝,是皮蛋瘦肉粥的稀释版,如果你喜欢米酒,酒酿圆子也很好。”
走了几步,她们打开纸袋,把烧饼从底下挤上来一部分。
郑念初这才看清烧饼的模样。它一点都不软,直挺挺得像个站岗的军人,想必是烘烤得酥脆,才有这样的效果。但从上看下去,它又十分单薄,只十几张纸厚。饼面黄亮,撒着不多的芝麻,透着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涂抹着的稀少的馅料。
咬开一口,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脆,又因为不是炸的,是抹了油烤的,这种酥脆比起刚出锅的油条少了几分油腻。一丝丝甜味混杂在主流的咸香中,也分不清是淀粉的甜,还是梅菜肉末里放了糖。
郑念初想,她记住这个味道了,对于这个学校,这个城市的第一种味道。
“下次我们可以约好,我带你来这里吃早餐。”
郑念初是很喜欢的,有人带着她吃新鲜的东西,不用想都知道和手上这个烧饼一样有保证。
但她同时又知道,“下次”的时间点,很可能是遥遥无期,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发生。
她点了点头,还一句“谢谢”。
这天中午父亲有事不回家,这是昨天她偶尔听到的。这样的情况属于寻常,他无论中午或者晚上都有很多的饭要吃,有酒要喝。到了新的地方,也许还会有更多的新朋友,和如林老师一样的“老朋友”需要聚一聚。
电梯到了家门口,她掏书包,掏出一串旧钥匙。
她望着这串钥匙发了会儿呆。
这是以前的家的钥匙。能打开面前这间房子的金属,她目前还没有。父亲忘记给她了。
她敲门。
没有人应。
她咚咚咚敲得很响,对面的门都打开了,一看是个小姑娘,放下戒心问她:“是不是没人呀?”
“可能吧。”
她收好钥匙,背起书包,在对面阿姨的目光下,重新走进电梯。
她沿着渐渐熟悉的路往学校走,她记得门口有卖烧饼的,很薄,很香,如果教室门还没有锁,她可以在里头待到上课。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但是,早上的摊贩们已经不见了。
不是都不见了,卖红烧肉碎卷饼的老太太还在,鸡蛋灌饼的夫妻也在,青菜粥和烧饼却都不见了。
她站在刷新过的新地图上迷茫着,这些东西里她又该吃什么好呢。
“念初?”
第4章 羽翼
尤敏当然是在家的。
自从到了淮海市,她就没有再找工作。这里的人脉她没有,郑风的圈子也没有张罗起来。她就整天在家,偶尔出门,中午肯定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