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爷并不看着崔元宝,只是半眯起眼睛,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凑在一起搓一搓。
崔元宝自然知晓什么意思了,忙将预备好了的孝敬银子双手举高的奉了上去。
“区区薄礼,请您笑纳。”
赵师爷在手中颠了颠,觉得颇为满意,才有了三分笑意。
“倒是我说你们这些后生着急,这衙门岂是想进就能进的?总归呀,要等着老爷发话,是缺了哪个人了,少了哪个缺了,我才好着说话往上补呢。”
崔元宝忙笑着:“总归知道您老能在老爷面前说话,还请您费心了。”
“唉,必定是为了你费心的,只是要等我瞅准了时机...”赵师爷将话尾拉长,轻抿了口茶,继续道:“才好帮你找个差事。”
崔元宝听话知音,忙笑着将备好的另一个荷包恭恭敬敬的奉上:“小人总不好一直在家呆着,请您老费费心,总归先让我能见到老爷不是,才好说话呢。”
赵师爷捏起荷包,在眼前晃了晃,抿了口茶道:“你回去听信吧,这几日,我定和老爷说的,会叫你去府衙,你可莫要自己误了事情。”
见到事已落成,崔元宝自是千恩万谢的,任凭赵师爷再说什么,都是应承了下来。
总归着能看到光亮了。
赵师爷倒也没匡他,隔天便有人上门来告诉他,下午去府衙预备着。
崔元宝应下声来,连着家人都是喜不生喜,帮着崔元宝好生收拾了一番。
利落的簇新衣裳显得崔元宝格外精神,他本就面貌上佳,稍做打扮便已足够了。
崔元宝赶到府衙后,跟着出来迎他的赵师爷向内院走去,赵师爷不断耳提命面着,要他注意着什么。崔元宝知机,牢牢的背在脑中,并不敢忘。
“赵师爷,怎么今儿这么得闲?”讥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崔元宝有心想要偷眼去看,但并不敢。
赵师爷止住了脚步,赔笑着:“您老说的,我哪儿能得闲,不过是带了个人给管事掌掌眼。”
“呦,赵师爷,这活你干的还真是顺手了。”那人语带轻笑,但字字如刀,扎的赵师爷如履薄冰,小心赔笑。
“您笑话了。”赵师爷擦着额头上的汗,努力的挤出笑脸,想要在说什么辩解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却被打断了。
“原我也不想管你这些事,只是我说了没说,我要等个人进来,而今你是没听懂我的话了?”
伴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鄙夷,崔元宝感觉,赵师爷几乎要跪倒在地,喊声饶命了。
这人是谁呢?好大的做派。
崔元宝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的望去,那人面若冠玉,衣衫华贵,莫名的眼熟。
谁呢。
在哪见过的呢。崔元宝努力的苦苦思索着,却不想将来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崔元宝忙回道:“小人崔元宝。”
“你是崔元宝?”
看着那人高深莫测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崔元宝忙恭谨的垂下头道:“正是小人。”
“有人替你打过招呼了,你很不必使银子的。”
来人用眼角斜睨了一眼赵师爷,赵师爷忙低下头,认真听说,冷汗不自觉的流淌过了脸颊。
他似乎是拿错了人的。
来人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方转回到崔元宝的面前,继续道:“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述职便是。”
崔元宝的脑中恍若被雷劈过一般,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有了如此特权。
“是...是什么差事?”
“师爷?管事?”来人温和的笑着:“总归能让你当个小官过过瘾了。”
看着崔元宝怔住,既然话已说完,来人也不欲再多说什么了,抬脚刚想走,却被崔元宝喊住了。
“敢问...”
崔元宝皱紧眉头望着他,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大声问道:“敢问你是哪位?怎么称呼?”
赵师爷捏了一把冷汗,怎么没发现崔元宝是个不要命的?怎么敢这么说话?
来人并未恼,转过头望着目光炯炯的崔元宝,唇边浮现一抹无奈的轻笑:“我是凌举为。”
刹那间,所有埋在心底的疑问倾泻而出了。
难怪他觉得眼熟,和凌举言颇有几分相似的。
难怪不要钱,阮古墨!
崔元宝咬牙切齿,转身拔腿就跑,恨不得即刻冲入阮府问个清楚明白。
赵师爷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拽住崔元宝,先说两句歉疚的话,再将烫手的银子退回去,最好再吃一顿饭化解一番。
崔元宝早已怒气冲冲的跑远了,留下赵师爷倚门大口的喘息,年轻人啊...
体力好啊。
“姓阮的!”崔元宝气势汹汹的迈进屋门时,阮古墨正在倚床长叹,做着深闺幽怨的样子。
崔元宝才不管他,质问道:“我不过去买个小吏当当,你托凌举为帮忙让我当官,算是怎么回事?”
“我与凌举为是同窗好友,不过随口一提。”阮古墨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了,他与崔元宝月余未见,早已思之如狂,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想要轻轻揭过。
“随口一提?”崔元宝几乎要气笑了:“随口一提我买官的钱都不用交了,就有官做?你两关系这么好,怎么不见他把你家三姑六婆都提拔了?”
“那你想怎么样嘛。”阮古墨站起身,不满的嘟囔问道:“你想怎样嘛。”
“我能想怎样?我并不愿你管!”
“可我想要帮你!”
“一码归一码,我不需要你帮我,做小吏我有钱。”
“还不是从我这赚到的钱。”阮古墨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