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阿金吧?几天来似乎也来照顾过自己几次。
这身妖气,简直要冲上天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平常人家的?一个个莫非是眼瞎。
若不是他法力未恢复,他倒要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晚上,吃过陈姐送进来的晚饭,他打算继续窝在床上发呆。
他的魂魄,和这副皮囊之间,似乎还有些缝隙。
是以,兴手投足还不甚顺畅。
还需要些时日慢慢磨合。
房门吱呀一声响起,他以为是陈姐,头也不抬:“饱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脚步声却在靠近。
他疑惑地斜眼望去,见阿金正朝他走来。
“你……要做,什么?”他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正常些,但仍有些卡词。
阿金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起一个嘲讽似的笑容,一字一顿:“暖|床。”
他惊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暖|床?!
抬起眼暗暗端详。
床头灯的光将阿金的皮肤映成了淡淡的蜜色,掩去了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却掩不去他精致的五官。琥珀般的眸子仿佛将世上最好的月光都锁在了里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心中一动,感叹:真是好看。
他走过那么多山河,见过那么多的美人,能让他觉得好看的已是极少数。而能让他感叹的,这么多年来,也就眼前这一个了吧。
莫非,这副皮囊原本的主人,是个断|袖?养着这只怪物,就是为了……?
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了——否则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阿金不是人?想必是沉迷于色相,另有所图。
他嘴角扬起漂亮的弧线:既是如此,那我不妨照单全收了。反正……这副皮囊已经是我的了。
他不是尊规奉礼的迂腐之人,世道在变,他也会变,这才是生存之道。
世人皆爱美色,他又何必孤高自许迥异流俗?
伸出手,掠过阿金灰色的留海,想要抚摸他细腻的脸颊。
手指尖还没来得及感受那片肌肤的触感,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惨叫了一声把手缩回来,食指尖有灼过的痕迹,瞬间起了白色的水泡。
这普通人的皮囊,真是不经用。
他蜷缩进床角,佯作害怕状:“阿金,你……不认得我了?” 说话间,他的脖子猛地被阿金右手一把攫住拎提起来,一时呼吸阻滞。
阿金俯下身,缓缓逼近,漂亮的脸上漾起一层冰冷的莹光,唇齿间慢慢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故意装起傻来:“出去?出哪里?这个房间……是我的吧?”
阿金呲起牙,喉间爆出一声低吼,有如兽鸣。
耳膜轰响,阵阵头晕目眩,他忙道:“好,我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他用最快的手速在阿金背上画了个符。
随即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不约而同异口同声:“你是什么东西!”
阿金居然不是妖怪。至少,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小妖。
否则,他画的七星流火符,足以让普通的妖怪灰飞烟灭,哪怕是有点道行的,也能叫它现出原形。
而阿金对这个符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呵呵呵地笑起来:“你明明……不是妖,却有妖气;明明……法力高强,却大半使不出来,只能使点零星的基础功力。我知道了,你……”他低低地说道,“是……被封印了吧?”
阿金面色铁青,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阿金显然也发现,眼前这个进了陆一鸣皮囊的东西,也不是寻常的妖怪。否则,他的吼声完全可以把寻常附体的妖怪震出去。
那人眨着眼睛,深深地望进阿金的眸子里,喃喃道:“啊呀,我竟也看不出,你究竟……是六道中的哪一道?应该……不是人道吧?”他闻不到阿金身上有人的气息。
世间六道,分别为: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天道和阿修罗道他见的不多,自是分辨不来。人道最为通透简单,除非修仙成佛,否则一眼可以看得出来。而畜生可以修炼成三千妖魔精怪,变化多端,最为无常。饿鬼道和地狱道也常有窜逃到人间之徒。这后三道,都是有强烈妖气的。
阿金身上这股冲天妖气,究竟是哪一种?
阿金还是冷然不语。
那人嘿嘿笑着,轻轻抚过阿金那只正掐着自己脖子的右手的手腕,在那里一下一下地画着圈,“你……弄疼我了。”不忘补一句,“你要知道,哪怕你弄坏了这副皮囊,你也杀不死我。倒是你那个主子,那个陆大少爷,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阿金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这副皮囊,我……暂时是不会出去的。哪怕是想出,以我……现在的法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他揉着自己的脖子,懒洋洋地摊牌,“你看,你的法力还被封着;我呢,也差不多,眼下……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你看如何?”慢慢地吐字,这话说得可算流利多了。
阿金没有说话。
那人继续笑道:“我叫花莫言,你叫什么?”眼珠子一转,“该不会……真的叫阿金这么土吧。”
阿金瞪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要呆到什么时候?”
“哎呀,这个嘛……”花莫言挠了挠头,“总得看……我什么时候出得去吧?再说了,纵是我现在走了,陆大少爷回得来么?现在若不是我撑着这副皮囊,它可是要长蛆朽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