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正想问“什么移魂?”,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声“昂”。当下吃惊非小,低头自视,看到一双蹄子和一身灰毛,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爬起来朝老道狠狠撞了过去,一番嘶咬。
“哎哎?”老道被撞翻在一边,似乎也发现了点什么,“难道这次,竟然……?”起身便跑。
文渊追他追到一个悬崖才停下,老道站在崖边抚须笑了起来:“小驴儿,委屈你啦!这也是你的命数。要怪只能怪这世道啦。”话罢竟然挥挥手,转身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留下文渊在悬崖边空悲号。
陆一鸣也是一头雾水。
老道倒底死了没有?
这么说来,自己皮囊里,进的是驴的魂?
今晚在庙会所见,分明是个举止大方飒爽的年轻人,哪里看得出有驴的样子。
难不成是个妖怪?
二人又是大眼瞪小眼,也不知当如何是好。
道法之事,他们终究不是行家,对此更是理不清头绪。
只得改日去找些得道高人,想想法子。
陆一鸣想起晚上的事,“你刚跑去哪儿了?”
文渊:跑去陈宅查查情况。反正没人会注意一头驴,方便。
“……”陆一鸣一时有些无语:都这田地了,还不忘查案的事?!
看着驴一脸正气,陆一鸣不禁生出几分羞愧,“那,查出什么没有?”
文渊:说了你也不懂。
陆一鸣:“……”竟也无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不懂。
文渊:睡觉。
戳完字,他就昂地一声跳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俨然一副主人样。
陆一鸣看那小床板只剩小半,搓了搓冻僵的手:“探长,我能不能……”
文渊回头瞥了他一眼,往里挪了挪。
陆一鸣如蒙大赦,也钻进了被窝,摸到一手毛。
万万没想到,他陆一鸣有生之年,竟然会和一头驴同一个被窝。
还是我家阿金好啊,皮滑肉紧。还好看。
不过,似乎,驴毛也挺暖和的……
陆一鸣迷迷糊糊地想。
隔天一大早,东区警署的人就见着文渊探长带着头驴大摇大摆进了办公室。
甚至李飞云叫他进去谈论案情的时候,他也把驴带在身边。
李飞云瞟了瞟那头驴,“宠物和牲口你先叫人带到在外面的马厩里吧?带着头驴上班,像什么样子。”
陆一鸣厚着脸皮笑了笑说:“副局,这头驴可不是一般的驴。它这鼻子,可比署里那几条警犬好用多了。”补了一句,“它很乖的。”其实是文渊死活要跟来,他真是拿它没什么办法。
见李飞云沉着脸,陆一鸣继续说道:“而且,它识字,说不定对我们破案有帮助。”
李飞云一脸的匪夷所思。他总觉得,他这个心腹,最近脑子……仿佛进了水,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了。
陆一鸣向文渊使了个眼色,“立正。”
文渊立马四足并立。
“稍息。”
文渊伸出右前蹄。
“向左转,跑步,去马厩。”
李飞云见那驴果然依言左转欢快地跑了出去,不由目瞪口呆。他家的狗都没这么听话。
这时新来的法医赵东来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副局,事情不好了……”他脸色像刚刚被抹了把灰似的,黑得难看。
李飞云示意他继续。
赵东来喘了两口气,在陆一鸣边上的空椅上坐下来,“那个王秀莲……”
“她又怎么了!”李飞云一听到‘王秀莲’三个字就忍不住焦躁,王秀莲王秀莲,又是王秀莲!每次出事都是王秀莲!她就不能好好当一具安份的尸体么?
“烂了。”
李飞云倒是舒了口气,一颗心落了地:“烂了就好。她早该烂了!”他还以为她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尸体腐烂了嘛,那是正常的范畴。
这一烂,可算消停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她昨天还好端端的,皮肤还有弹x_ing呢,”赵东来迟疑着,“今天就烂得不成样子,像是死半个来月似的,淌地一地黄水儿。”
“没事,正常。”李飞云挥挥手,“对了,那个陈谨之有没有把他家人拉回去?”
头七都过了,陈谨之还没来领尸首。他们停尸房本来位置早不够了,这次还是特意腾了个大间来放的。要不是天气够冷,估计也是要烂得厉害。
正说着,外面就响起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局长,我来领人了。”
来者赫然正是陈谨之,他一身时髦的白色西装,驻着一根礼杖,站在门口笑吟吟。
“我来把我爹、我兄弟姊妹和那十六个姨太太领回去,葬了。”
陆一鸣一怔:“那其它的呢?”
陈谨之耸耸肩,轻飘飘:“其它的,我可管不了,送你们了。”
送?
陆一鸣笑出声,“陈公子这份大礼,我们可真是无福消受啊。”
“听说过送金送银,还真没听过送这个的。”李飞云虽不露愠色,但言语之间已有讥讽之意,“要不跟吴局长说一声,全送他得了,只要是你送的,他一定喜欢。”
“五十八具啊,”陈谨之摇摇头,一副为难极了的样子,“我只雇了十辆马车过来,哪里拉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