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周老板,有话不妨直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只是,我们的船,自多年以前开始,就一直有个传言——”周小生故意似地在这里作了一个长长的停顿,等所有人都将求知若渴的眼神投向他后,才又道,“但凡是外姓人上了我们这艘船,都会撞见点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也知道,我们是水上讨生活的,哪里的江河湖海都免不了走一走。这夜里走多了,总会撞见鬼;那夜船开多了,也……”
赵宏声发出嘲讽的笑声,面不改色:“你别拿这些来吓唬人,老子不信这些。”
他直直地看着周小生的眼睛:“让不让我们上船,你给个准话。”
“这……”周小生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那我丑话可得说在前面,到时有什么事,你们可别赖我。”
-
似乎是拗不过赵宏声,周小生果然命人放下了趸船,请三人上船参观。
但有约法三章:
一、在船上去哪里都需有春秋苑的人陪同。
二、船上的房间不可乱闯。
三、船上的东西不可乱动。
这些规矩陆一鸣和赵玉贞是没什么意见的,赵宏声为了上船也是满口答应。
上了船,周小生亲自领着三人在楼船的各层之间大概走了一圈。
船上共有三层,每层各有十二间房。
其中有药房、膳房、戏具房等,不一而足。
数不清的黑衣小厮端着盘子抑或是拎着箱子在过道间穿梭往来,好不热闹。
陆一鸣上回来的时候是半夜,加上落水的狼狈,看得不太真切。
这次白天一来,才看清楚这船中从家具、扶栏到顶梁、门户,无一不精巧绝伦,不由暗自称奇。
赵宏声上船只是单纯出于好奇之心,加上屡屡被拒激发的逆反心理,才非上船不可。
这下如了他的愿,他倒是兴致缺缺了。
一心只想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但走来窜去,这船上竟只见到一个又一个满身黑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小娘子?
心有所念,他不由脱口而出:“哎……你们这船上,没女人么?”
陆一鸣闻言,不由把头扭到一边笑。
赵玉贞嫌丢人,只想把二哥扔到外面的江里。
周小生摇着扇子笑道:“我们的女眷安顿在别处,一般不出来见客的。”
“哦哦。”赵宏声自觉失言,但仗着脸皮厚,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说呢,没女人,你们这戏班子还怎么传宗接代啊。”
周小生正欲说点什么,忽然外面有人喊起来:
“暴雨来啦!”
四人齐刷刷看向窗外,只见天地间不知何时竟已拉起一片白茫茫的巨幕。
银白的巨幕之上,是几欲压碎城池的黑云。
赵宏声望着暴雨,忽然想起什么,急道:“咦?!雨这么大,这船要不要紧?”
他向来知道船在水上,最怕遇上的就是暴风雨。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倾覆江海。
周小生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二爷放心,这样的雨,我们的船还是经受得起的。”
“不行不行,我得下船。”赵宏声有些不放心。
周小生忙一把拉住要往外走的赵宏声,耐心地道:“二爷,这么大的风雨,我们的趸船要是放下去,你可能就真出事儿了。”
赵宏声一怔:“那怎么办?”
周小生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等。”
-
周小生这一个“等”字,就花了半天的功夫。
很快,陆一鸣他们三个的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响。
周小生倒是善解人意,安排了膳房上了些菜肴。
陆一鸣见晚餐都吃起来了,晓得该是近晚了,外面的风雨仍然没有要停歇的样子。
赵宏声愈发地急切起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小生慢理斯条举筷夹了根白菜芯,道:“二爷,现在外面风大雨大,江水也涨起来了,我倒是想送你下去,你敢走吗?”
赵宏声自己惦量了一下,只得埋下头默默吃饭。
吃过晚饭,雨势久久未减。
到了半夜,雨势反而更大,隔着紧闭的窗户,陆一鸣都能感觉到雨水砸在船身上的厚击感。
这样大的雨,哪怕是夏季也是少有。
若是换成寻常的小船,现在不被雨冲翻,也要被风吹倾了。
周小生索x_ing安排了三间厢房给三人,每个人的房中都有一枚铃铛。
临睡前还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的船晚上不□□生,诸位不要随便走动。有事只管摇铃就是了,自会有人来服侍。”
-
陆宅。
整个宅子已经没有一丝灯光,每一户门窗透出的只有无底的黑暗。
屋外风雨飘摇,院墙甚至被雨冲掉了一块松动的老砖。
院中的枯木之上,一道黑影沐雨而坐。
银白的发在毫无光亮的黑夜中已经看不出颜色,只是s-hi嗒嗒地垂贴在他的额前耳后。
风刮在他的身上,他丝毫不觉得冷。
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丝毫不觉得疼。
身上那几十道封印透出的巨痛早已让他对浅表的触感麻木了。
但他喜欢雨。
尤其是这种磅薄的大雨。
乌鸦躲在屋檐下簌簌发抖。
“主人,你要不换个地方坐坐?”
金叵罗没有回话。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呱,上次那个人我去调查过了,果然不是你要找的人,又找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