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叵罗坐在床头背对他把玩着一只匣子,匣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他却玩得津津有味。
花莫言笑起来,贴上去一把搭上金叵罗宽厚温暖的脊背:“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救我了呢。”
金叵罗嫌恶地拿开他的手,冷道:“又不是救你。”
这时陈姐端着盆热水推门进来:“少爷,你刚刚发冷得厉害,先躺下吧,我给你擦擦手。”
花莫言乖乖地把一把冻得发青的手递过去,哆哆嗦嗦地装可怜:“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哪,可冻死我了。”
陈姐边用热水帮他捂边诮他:“一定是你昨晚彻夜不归,着凉着得厉害,暖和暖和就好了。”
捂完手泡完脚,盖着三大床棉被,花莫言还是一直喊冷。
那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的模样倒不是装的。
说来也奇怪,四肢这股寒意在被热水捂过泡过后,反倒扩散了。
此刻躯干肺腑俱是寒气沁人。
陈姐瞟一眼坐得远远的金叵罗。
金叵罗感受到陈姐的视线,冷冷地抬眼看过来,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城东警署。
警员们有如工蜂般各司其职出出入入。
不时有人面色或晦暗或焦灼地冲进去报案。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一辆黑色进口吉普车以果决的姿态停在了大门的右侧。
更没有人注意到车内的中年男子正一脸铁青地观察着警署的一切。
文渊在李飞云的办公室低声地汇报这几天在春秋戏苑的观察结果:
一、毫无异常。
二、戏苑的人很少外出,只在楼船和七星楼之间走动,除了班主应酬外,整个戏苑也鲜少与外人交流。
三、戏苑的采买多是靠另一辆货船来供给,那辆货船每隔十天左右便回来供一次货。
最后,文渊得出了一个结论:“表面上,这就是一个正常的大戏班子。”
李飞云却听出了话里有话,问道:“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文渊微微凝眉,“这个戏班不大正常。”
“c.ao!”李飞云忍不住拍了一下文渊的后脑勺,“你他妈学谁呢,说这种废话!”
“您别急,这个事儿肯定得多角度分析。你看春秋苑在咱们省区内扬名也有多年了,班主换过三任,现在这个周小生就是最近的一位。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班子来自何方。就几十年前突然声名鹊起,自然而然地做大了。但是,”文渊不恼不愠,娓娓说道,“这么个知名戏班,从来不对外招收学员。很多戏迷慕名拜师,一个没成。更别提那些想进去当学徒混口饭吃的寻常人家了。”
“春秋苑每年都有不少新戏,一上新戏啊,就有新角儿上场,可是既然他们从来不招收新人,那这些源源不断的新角儿倒底哪来的?而且我也查过了,这些新角儿,也没人知道来历。”
李飞云点点头:“这来历,是个疑点,回头找省城的人脉,追查看看有没有线。”顿了顿,“但我让你跟着周小生,是让你查查内鬼的事儿,你查得怎么样了?”
文渊叹气:“恐怕,他真的跟陈家那个案子的内鬼没什么联系。就案发的时候,周小生他们戏班还在同县唱着呢,当时他们的货船也没走过这边的水路。同县离本县没有火车,也没有大路,用陆路最快也得一个月,走水路快些,但也得大半个月。而且这个戏班子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也不像要搞这个事的啊。”
“那你前面分析那么多干什么,浪费老子时间。”李飞云气得喝了两口水。
“哦,只是觉得他们有点儿奇怪。”
“只要跟本案没关联,又没杀人放火,他们爱奇怪就奇怪去吧。自古以来,那些唱戏的,多有些怪癖奇俗……”
不等李飞云展开论述,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不急不缓,轻重均匀。
一听就知道不是自己人敲的,局里一帮莽汉,几时这么讲究过。
而外人一般也不敢贸贸然跑来敲副局长的门。
李飞云一个眼色,文渊不慌不忙过去把门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白净斯文的长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唇上的短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眼神凌厉中夹杂些几分儒雅,左手驻着一枚银色的拐杖。
一眼望过去,长得倒像是学校里的教书先生,仿佛开口就是厉声的训|诫。
李飞云一看便下意识觉得这不是本地人。
一则此人的衣装打扮不像是本地绅儒的风格,却考究高档,如果是本地人,至少会是个有身份的人,但李飞云从未见过他;二则,他的眼神与姿态太过于沉稳和高傲,即使与自己四目相对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蔑意,这是一种饱经风霜见过大市面无所畏惧的老练。
李飞云特意站起来,微笑:“不知阁下远道而来,怎么称呼?到敝局找李某有何见教?”
中年男子挺着腰板往门内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用尺子仗量过似的均匀一致。
他进来后,李飞云和文渊才看到他身后原来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虽然那些跟班都穿着便服,但那笔挺的站姿和冷峻的眼神,绝不是寻常人。
“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让其它人打扰。”中年男子的口气很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慑力。
“是。”那几个青年男子齐声低应。
中年男子掩上门,转过身,也不询问许可,便径直在客椅上坐下。
神情高不可侵,开门见山:“你就是李飞云?”
文渊即使见过的市面少,也暗暗大胆地猜测了对方的身份。
他的站姿,步态,右手食指与中指间老茧的位置……结合种种迹象,这个人,应当和军|队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