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遇见,一山野樵夫,身拉一小车,浑身褴褛,步履艰难,一路跋涉,三月有余,前来求我治病。小车上躺着另一男子,相貌并不出奇,浑身骨头寸断,能坚持那么久,也是奇迹。听那樵夫说,这男子是采药时跌落悬崖所致。因那男子断骨有损,未曾正骨却依然在缓慢恢复,所以有些骨头需要敲断重接,有些骨头已碎到无法复原。”郭铭喝口水,继续说:“这人是可以救,只是还需健康的新骨接替他体内碎骨。我这样告诉那樵夫,谁知他就在柴筐里捡出一把柴刀,对着自己的身体,问我,郭神医,您告诉我,需要哪些新骨,我这就取了给你。”
“啊!”
“我问他,这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相救?你看看你自己,双脚丑陋,肩头溃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你自己已成这样,还要挖骨救人值不值得?”
“那樵夫笑了,黢黑脸庞,牙齿焦黄。他说,‘郭神医,他是我的爱人,他活着,就比我自己活着还开心。您也看到了,他已重伤如此,可他一时都没有放弃,他不想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活着。他伤的很重,每日疼痛难忍,吐血,屎尿横流,却一次都没说过要撒手弃我而去。我不过是断骨而已,就算是个瞎子,跛子,能与他在世上再苟活几年,我也愿意。’”
吴媛媛突然就红了眼眶。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有了新骨,自然救好了那伤者。”
“啊!那樵夫就残疾了么?”
郭铭含笑撇了吴媛媛一眼“可惜了村里屠夫送来的猪骨,熬汤可是顶好的呢!”
“啊~~哈哈哈~~你真是~~吓我一跳。再后来呢”
“再后来?两人伤病痊愈,就给我修整院落,那个词怎么说,嗯,打工还债了。”
“哈哈哈,你这人怎么这么妙,我听说过的故事里面,那些神医不都是心怀悲悯,动不动就舍药救人的嘛。你怎么还让他们打工还药费啊!”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故事。那些汤药也是要付钱买来的啊,他们不付钱,让采药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再说了,我是大夫,他们是樵夫,大家谁也不比谁高贵,谁怜悯谁好呢?”
看吴媛媛还自笑嘻嘻的想着自己的话,没由来的,郭铭就想起,当时怒杀“活寡妇”之后,她其中一个宠妾,额上一朵莲花刺青,一双凤眼狭长妩媚,却被恨意扭曲了五官,手握一只金钗死命刺向自己的样子。那双眼,那怒火,那不共戴天的仇和意冷心灰的绝望,郭铭一直都忘不了。她,或许也深爱她吧。
“其实我讲这些故事给你听,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就是爱而已。我们能够看到听到的爱情故事,一定有它动人之处。比如我天荣的将军,公主,身处高位,人中龙凤,他们的爱情,让人称颂。那前来治病的山野樵夫,身份地位并不出众,他们爱的赤诚,那也让人赞叹。但是还有很多,很多百姓,普通人家,没有出挑相貌出众人品,一生也不一定遇上什么大灾大难。或许他们的爱情,就是每日粗茶淡饭,简单从容。你看不到什么值得令人诉说或称赞的地方,但那也是爱情,是他们的爱情。”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一定就轰轰烈烈的。可是,只要他们,相爱就好了啊。”
“关旁人,什么事呢?”
“对啊,关旁人什么事呢。”吴媛媛喃喃重复一句。“那明晚,你要去那个彩虹吧么?”
“我?当然不去。且不说我与她们并非同类,即便是同类,喝酒这件事情,也还是要看人,看心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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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二日,三人晚上还是出去喝酒了。
其实说道喝酒这件事,吴媛媛本身没什么兴趣,但是庞德友听到就很开心。在这里这几个月,他还没怎么喝过酒。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唯一的一次,跟大家吃饭喝了一点啤酒,一口下去,他就对这世界的酒抱有成见了。
“还真是有点馋了,也不知有没有好酒。哪怕来几斤烧刀子也行!”庞德友咂嚒着嘴说道。
最后还是联系了前一日的导游,才问到一个好地方。此处是一家私房菜馆,位置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老板不仅是名老饕,而且极为好酒,最爱藏好酒自己供自己品尝,兴致来了也会端着酒杯将自己酿的酒拿出来与客人分享。多亏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带着他们一行三人七扭八拐找到了这家店,要不,还真不知能不能顺利去到。
这家私房菜馆在一个小院落里。周围不远处有个公园,才晚饭时间,已经有人开始慢跑。这院落门口也没什么醒目的招牌,圆拱门两侧的白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右手边隐约看到一个木牌,上书“聊院”二字。
走进去,青石路,路的右手边几个石桌椅,桌上刻了象棋棋盘,闲时很适合在此下棋。路左边三口大缸,里面浮萍,金鱼,风吹过,大缸面上也水波袅袅,看着就觉得惬意。上三阶石阶才是菜馆正门,还未到门边,已经有穿着鹅黄嫩绿交领襦裙的年轻女子打开门迎了上来,一口江南味的普通话说的恁是软糯。
被带至窗旁位置坐定,三人才细细打量这里。不算大的一个厅,约莫八张桌的样子,屏风后还有楼梯,通向二楼,应该还能容纳更多人。厅里三面临窗,一面有个大的夸张的柜台,深红木质,边上雕着铜钱花纹,老板还真是简单直接的人。柜台旁一扇蓝布门帘,隔开了前厅与后堂。厅里并没有很多古香古色的装饰,反而简简单单,却让人觉得淡雅舒适。带位招待的女子都是交领襦裙,传菜的男子却各个灰色短打,像极了天荣国普通菜馆里的小厮,这一点让郭铭和庞德友不由心生好感。
坐定点菜,三人也不知这里什么好吃,于是让点菜的女子按照三人喜好推荐了几款,才刚刚定下,庞德友就急急叫道:“上好酒!”惹的点菜的女子捂了嘴吃吃笑半天。推荐了他们喝老板家自己酿的20年花雕之后,点菜女子就准备走,临走还听着庞德友喊“菜不急着上,酒可以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