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生活的久了,一旦遇见光,纵使被火焚烧,也在所不惜。
可哪里将光芒扼杀的飞蛾呢?
沈知澜冷眼看着颜妍胸口缓缓流淌下触目惊心的红色,拳头紧紧握住,牙关紧闭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她双目几乎充血!
——颜妍竟然握住了她的手,借助她手里的箭,狠狠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而她的唇角,竟然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沈知澜另一只手里的长弓不知是脱力还是震惊摔落尘土,她盯着自己和颜妍交叠的手,缓缓展开一抹冷笑。
“你可真狠啊,颜妍。”沈知澜微微垂下眼,遮掩了她眼里汹涌的情绪。
生命,不交与我。
死亡,亦是如此。
你的心太狠,哪怕是死亡的权利,也不肯交给我。
颜妍皱皱眉头,最终也没有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她们又不是真正的恋人,不过是几个月罢了,谁能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
颜妍企图说服自己,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忽略心中的钝痛。
像被揉入了一把破碎的,带着锋利棱角的玻璃,血肉构成的心脏几乎被扎成一摊血肉模糊的泥。
颜妍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记住沈知澜的模样,眼前渐渐勾勒出一副温暖的画面。那是太阳刚刚升起的早晨,客栈的一件客房里睡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而另一个一脸崩溃的抱怨腰快断了快送开。此时阳光撒下一层温和的光辉,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那两个少女被渡上了同样温和安然的光,宁静而安然,任旁人看见,恐怕认为在这里呼吸声都会打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颜妍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泛酸的眼眶。她迷茫的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眷恋这份荒谬的感情的?
真不可思议。她在心里摇摇头。
“知澜,闭眼。”颜妍忽然放轻了声音。
就让她为这段荒谬,亲自写出一个结局。
沈知澜心里同样乱的厉害,她闻言一怔,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她闭上了眼。
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她的耳边,传开了长箭更深入皮肉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沈知澜心里无端端生出一股怒气。
你究竟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逃婚?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你的
父亲!
就算你抗旨不嫁,就算你父亲被旁人用这个把柄说说道道,就算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又关你什么事?
你不愿意嫁,你父亲怎么可能逼你!再者……你还有我啊,我难道就不能帮你?
沈知澜发狠一般扣住颜妍的后脑,重重的吻了上去,带着她内心的愤怒,绝望,和心中的委屈。
颜妍没有躲开,她所有的叹息都被淹没在沈知澜的这个吻中。
没有借口,只是我必须离开。剩下的时间,足够你忘了我。
希望如此……
颜妍身体骤然脱力,她向前倒去,被沈知澜避开伤口,既用力又怕伤到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颜妍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她笑笑,感受着沈知澜的体贴,忍了又忍才将眼泪忍了回去。
系统的提示音缓慢的响起,颜妍的灵魂渐渐被抽离这具身体。不疼,就是感觉好像哪里空了一块。
她闭上眼,说出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几句话。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沈知澜的眼泪无声无息的下来了。她把头埋在颜妍逐渐冰冷的肩窝上,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情之一字,谁能逃过?
人生苦短,谁能无憾?
沈知澜抱起颜妍的身体,面色苍白却冷的像冰。
司魂等血影虚煞楼一众低着头,不敢言语。
沈知澜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吩咐了几句。
司魂震惊抬头,沈知澜依旧抱着颜妍的身体,走的很稳,看不出一丝慌乱。
就在司魂以为那么脆弱的楼主不过是错觉的时候,风卷起了沙土,也卷起了微弱的声音,一齐送到了他们耳边。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声音微哑,轻薄的好似会被风吹散。
风中有一滴晶莹的水滴,碎裂无数,最终,跌落尘土。
哎……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离散,几年离索。
错、错、错……
一个月后。
“哎,大哥,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新册封那个嚣张跋扈的郡主为公主,她在和亲的道上竟然死了!好像是被什么人刺杀了!尸体都不见了!哎呦,那么漂亮的小美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膀大腰圆的汉子摇摇头,满脸可惜之色。
“切,你消息太慢了,过来过来!哥哥我告诉你最新的消息!”瘦高个示意汉子附耳过来,嘀嘀咕咕的说起了最近的大事。
“别说那个郡主,就是八抬大轿嫁过去的大公主现在也不好过,听说嫁过去以后和侍卫通女干被抓了个正着!现在北湟太子顶着绿帽子气的七窍生烟!还有还有,那个……嗯,苏宁馨是吧?她死了后,她的父亲,也就是战功赫赫的战烈王,辞官了!还带走了一大批将军什么的,现在这南陵可危险咯,北湟万一打过来,连个能上现场的领队人都没有”
瘦高个笑笑,摇摇头一脸的看不起。
这南陵的皇帝一定是个脓包,在这盛世都能将国家治理成这个猴样。也怪自己亲生女儿,一个大公主,嫁给了一国太子竟然还是如此不知廉耻!真是伤风败俗!
两人笑着交换市井八卦,没注意到邻桌的几人飘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