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落入她眼里的,是那人眼角眉梢的冷漠和唇角漫不经心的一丝笑。
无数飘散的云和烟火气在她身边滑过,仅仅是刚诞生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会摔死!
她并非正统途径生下的仙胎,因此那些生来就带有的传承记忆并不完全,不过刚睁开眼,停了几句莫名所以的话就被扔下云端,恐惧瞬间虏获了她的神智。
坠落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眨眼之间便可以看见熙熙攘攘的反世。
她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颜妍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清醒不意味着她可以自由- cao -控这具身体,她只能像个寄居的灵魂,旁观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颜妍尝试呼唤系统,却如同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从系统开辟出来的空间骤然被带到了这里,系统死机了一般不出声,眼下居然还是这种情况?!
不害怕是骗人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颜妍脑袋一晕,如同开关切换一般,她的神智如同被水流淹没,渐渐麻木,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透过这个身体,像个真正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一切。
而这半打不大的孩子在即将摔死的一瞬间从仅有的记忆翻出了不完全的浮空术,狼狈地滚在了地上,勉强算得上是没摔死。
即便是没摔死,她也只来得及勉勉强强地看一眼周遭,随后便彻底的昏迷过去。
从天空突然摔下来一个人,摔得如此狼狈,本地的城民立刻围上前去,对着这个“外来人”指指点点。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人群中一个大嗓门的男人走在敢怒不敢言的城民让出来的路,突然嚷道,“是个丫头?”
说罢深吸一口气,臃肿的大肚子一紧摇摇晃晃地蹲了下来,“居然还长得还不错。”男人回头望向一众破衣烂衫的男男女女,裂开的嘴里清晰地露出一嘴的大黄牙,“这丫头归我了,有意见吗?”
人群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须发尽白干枯瘦小的老人斟酌着说道,“……这女娃是从天而降,身上穿着也与我们大不相同,不知……如果那样做,会不会……招来天神的责罚?”最后几个字,老人说的小心翼翼。
“怕甚么?”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手拎起昏迷的女孩,“尔等拜服的神可曾救尔等于水火?”
老人和人群一同不做声了。乱世之中,人最信服的就是神,最不信服的,也是神,往往一个打着神号的起义就可以聚集一帮乱民,而只要出现了另一个更加有力的借口或是“神”他们立刻就会背弃曾经信服的“神”
“甚好,甚好。”男人咧着大嘴,笑了。
“醒了吗?”
尹非临冷漠地看着这个孩子,明知故问地笑了,“过得怎么样?”
得到的回答是女孩喉咙里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来不怎么样。”
颜妍特别想甩眼前这个人一个耳光。但在黑暗中,透过夜色,这站在类似于柴房建筑中瞳色漆黑的人,面部轮廓竟有些惊心动魄的熟悉。
尤其是那双眼,像极了晏长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妍调动起全部的记忆,却发现除了最开始的几个任务世界,她如斯漫长的时间里完成的数不胜数的任务,竟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有无数的疑问,但此时此刻,颜妍却毫无会想或是发问的冲动,她所有的情感都好似被冻结,唯一一点起伏却是这具身体带给她的。
疑问,瑟缩,甚至是恐惧。
她好似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能感受她所感受的一切。
颜妍可以从面前的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亲切,如同奇妙的血缘。
“为什么不杀了那个男人?”她听见那个人冷淡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
“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这一个月里带大夫来治你的伤,所需之物极尽周到,唯一不好的就是把你养在了柴房。”
“你不知道我把你扔下来为了什么?”
“想不通?”应非倾好整以暇地抬起缩在角落里女孩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我是为了让你——杀人啊。”
盯着女孩徒然苍白的脸,应非倾压低了声音,如恶魔般蛊惑这个刚诞生不久的女孩,“不想杀,或者是动不了手对吗——那么你知道你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么?”
什么下场?你又是谁?
颜妍听见有一个这样的声音充满迫切和恐惧地问道,那既是她,又不是她。
充满着矛盾。
“命令别人把你从离恨天扔下来的是我,强迫你杀人的也是我,让你‘命由天定,无谓死活’的还是我。”
她听见那人残忍而无所谓地缓缓说道。
“我有权掌控你的生死,因为你算得上——我的女儿啊。”
“不……”
尹非临看到黑色中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崩溃一般的抱住头,嘴里发出微弱而嘶哑的拒绝。
于万物终生一般,在濒死亦或是绝望之际喉咙里最后的、徒劳的拒绝和不甘。
于是她愉快地笑了。
“我名为‘非临’满天神佛称之我为‘斩渊’”
深渊般的墨色衣角一动,那人比夜色还要漆黑无光的眼睛忽然携上了三分不知所谓的笑意。
“我只负责一件事——”
“弑神,杀佛”
“你是我的后人,将继承我的名号。”
“现在,跟我来——”
尹非临冷酷的笑意隐没在夜色里,全然不顾被她抓住手腕的孩子颤抖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