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想的?”泽维尔懒洋洋地靠在靠椅上,问道。
“……什么?”
“我问,你想去吗?” 泽维尔皱着眉再问了一遍,这幅模样宣告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虽然表面上女王是请安格尔到皇宫做她的侍从,但实际上两人是什么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安德森小伯爵作为他跳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要爬向更高处,哪怕代价是自己的身体。
在原著中,安格尔虽然假仁假义地表现得很踌躇,但是最终却是高兴地进宫了,而小伯爵的戏份也就此杀青。但是……这幅模样,却是让泽维尔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我……”
“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吧。”泽维尔打断了他的话,宣布这场对话到此为止。
早年安格尔在混迹市井之中的时候,曾经诱骗过很多花季少女,也听她们讲过许多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而在这些爱情故事当中,爱情与面包的选择一直是经久不灭的话题。
那时的他,面上虽然是一幅痴情相,心里却在讥讽那些主人公的愚蠢。安格尔一直认为,只有含着金汤勺、泡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少年少女们才会轻视金钱和权力的力量,才会认为人在面对金钱和权力时还会挤出一点脑容量去回忆风花雪月。
但是如今,安格尔凝视着泽维尔近在咫尺的脸,才蓦地发现自己也成了故事里那些愚蠢的主人公。
他没心思去感慨世道轮回,他只是看着泽维尔,像平常一样,一如既往地注视着他。
他想,曾经他以猎人的心态接近小伯爵,壮志踌躇以为自己能够驯化他,结果在漫长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才发现狐狸并不是小伯爵,而是他自己。(注)
被驯化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小王子》
第9章 庄园里的小伯爵(完)
自从安格尔从皇宫回来后,泽维尔的身体变得更差了。
他不懂安格尔为什么会拒绝女王,但是他能感觉到规则对他的排斥越来越强烈了。以他的能力,他可以随时停止规则对身体的反噬,但根据他的死亡美学,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死亡,所以他放任了身体的衰落。
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相反,安格尔为他日益加重的病情而内心焦灼不安,他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伯爵的起居,但是精心的照料终究阻止不了花朵的枯败,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安格尔的内心也越来越痛苦。
一天,泽维尔批阅完公文后,他就早早睡下了。他的睡觉时间越来越长,仿佛驱散不了无尽的疲惫,当安格尔为他掖好被子并吹灭蜡烛后,他久久地凝视心上人睡梦中稚嫩而苍白的容颜,心想他就像这庄园里的玫瑰,但他是独一无二的,最美丽也最脆弱,需要好好保护起来。
泽维尔喜欢花,也喜欢庄园里种满各式各样的鲜花,但鲜花引来的虫子是恼人的,他白嫩的手臂被虫子咬出了好几个红包,又痒又疼,气的他恨不得把这些咬他的虫子就地行刑。安格尔看着他稚嫩的脸上露出难得孩子气的神情,心中的温柔和爱意让他的心变得柔软了。但这柔软也伴随着痛苦,他不喜欢那张本该露出快乐笑容的脸上出现任何痛苦的印记,他想让阳光洒满他的脸,让他金黄色的头发变得更加灿烂,让他稚气的脸上出现欣悦的神情,露出仿佛糖果一样甜蜜的酒窝。
于是他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温柔地为他涂抹药膏,直到手中的清凉抚平他皱着的眉头。
当安格尔发现自己爱上泽维尔的时候,流水般温和而延绵的痛苦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那些恼人的小心思也时不时出现,扰乱他的思绪。
他会对我笑吗?如果把事情做好的话,他会像上次一样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吗?
……他会爱我吗?
安格尔对他的渴望一天一天地加深,但他的举止却更加克制,也从不着急地表达心意,只是默默地为他化解所有忧愁。
“安格。”
他顺着对方的声音望去。
“推我到画室吧。”
“好。”
泽维尔的腿因为病情的突然加重而瘫痪了,只能依靠轮椅出行,这样来势汹汹而无迹可寻的怪病,在这个医学尚未发达的年代,想要完全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
泽维尔说:“安格,让我为你画幅画像吧。”
“好。”
当他提起画笔,看向坐在对面的模特时,却不禁愣住了。
泽维尔这样不走心的人,相处这么久了,如今却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的执事的脸,梳的整整齐齐的棕发,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但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睛,神色是平静的,但泽维尔看着他,却在其中看到了他所不明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