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晋雅答应着。
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姨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她不能问妈妈,却耐不住好奇心,回家后不忙洗澡睡觉,给小姨的号码发信息询问。
在车站等车的小姨得了闲,打电话给她解释了一切。
小姨是个外婆家最特立独行的女儿,18岁跑到Q市去做生意,开始有模有样的,在她家拆迁那年亏了本。妈妈念着姐妹之情,瞒下爸爸借钱周转。小姨觉得爸爸脾气不好,不多说,想着尽快还钱默然去打理生意,过两年想给妈妈还回去。
妈妈却哀求,“你帮我保管吧。”
得知爸爸把一大笔钱折腾没了,小姨深深觉得不靠谱,担心妈妈,“你们生活有困难吗?”
妈妈说,“还行,实在不行会找你的。”
接下来的第二年,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小姨在Q市结婚生子,安家落户,回来的机会少了,有一次因为谈生意的关系要回来,跟妈妈见了一面,妈妈单独前来,看到小姨过得这么好,一边哭诉婚姻不幸,一边让小姨千万不要跟她家牵扯不清,死也不能借钱。
刘晋雅听到这里,大致能猜出小姨和妈妈哪一年见面的——爸爸生意失败之后,到处借钱,别人不借就破口大骂,将亲戚关系弄得无比尴尬。
“之后我们用电话联系,她只在单位打给我,”小姨叹气,“去年10月份,她说你爸爸发现了当年挪用拆迁费借钱的事情,认为就是缺了这笔钱才生意失败,出手打了她。”
刘晋雅震惊。
“她怎么都不肯离婚。”小姨说着说着,声音染上哭腔,“怪我没好好劝。”
“一个人想不通的时候,听不进劝的。”刘晋雅犹记得妈妈为爸爸说话的样子,怅然一叹。
“这一次是你爸打的对吗?”
刘晋雅咬咬唇,小心地“嗯”了一声。
“唉!”小姨说,“你的钱够用吗?我给你转一点。”
“够用,您来了再说吧。” 刘晋雅劝阻。
小姨那头的广播正好响起验票上车的声音,只好说,“行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路上小心。”
刘晋雅挂掉电话,疲惫地倒在沙发上,回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爸爸私下借了徐荣元这么多钱,她到离婚清算才知情,去年妈妈被打,她发现病历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个月,妈妈进了医院,不是爸爸留了字条,她恐怕不会知道……
现在多了个小姨,支付医药费和照顾妈妈都会顺利许多。
刘晋雅却高兴不起来。
她到底多么不了解自己家呢?
“睡着了?”她挫败的时候,钟瑜晓已经洗好澡,带着一身- shi -漉漉的气息从房间里走出来。
刘晋雅第一眼便看到了钟瑜晓脑袋上翘起的呆毛,觉着可爱,没这么苦大仇深忧虑着了,弯起嘴角柔声说,“没有,刚跟小姨打过电话。”
钟瑜晓扯浴巾擦了擦头发,坐在她旁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
钟瑜晓说,“你小姨来了之后……你是不是要去陪她?”
“陪她?”刘晋雅总算想起了吃住问题,“啊,我忘记我的家回不去了,小姨住在哪里啊……”
“书房有个沙发床。”钟瑜晓说。
“你让她也住这里?”
“嗯。”
“这怎么行,我已经麻烦你这么久了……”
钟瑜晓打断了她的话,“怎么麻烦了,人多热闹。”
一说热闹,刘晋雅记起现在还是春节,想到钟瑜晓一个人呆着也不忍心。
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搬。
刘晋雅每天早上跟钟瑜晓一起上班,晚上接到电话再决定在不在家吃饭,在家的话,买点菜回家,撵走厨艺感人说着帮忙其实添乱的钟宝宝,做简单的小菜,填饱肚子。有时她们一起去医院,有时她独自前往,看过妈妈的惨象低落一阵,回到家看到钟瑜晓等着又感到治愈了。
这种日常人家的烟火味,是她多年以来很向往的东西。
刘晋雅借了这一次搬走的抉择看清自己对钟瑜晓也有好感。可是她现在愁着太多事情,个人感情只能无限靠后,而且小姨急匆匆从外地来,她总要尽地主之谊给予照顾。
“到时再说。”她避而不答,安抚着钟瑜晓,“现在先休息一下。”
钟瑜晓盯着根本没开的电视机,面无表情。
见状,刘晋雅把声音掐得更软更柔,“我累了,真的想睡一觉。”
钟瑜晓轻抿唇角,总算点了头。
小姨坐动车是两个多小时,从车站到B医院是一个小时。
刘晋雅睡得太熟,错过两次闹钟和三次小姨的电话,惊醒后看到小姨说先去医院的信息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往外跑。
走到客厅,她发现钟瑜晓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不言不语像是一尊雕塑。
“你好了?走吧。”钟瑜晓看到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
刘晋雅懵了,“你也去?”
“嗯。”
“不困吗?”
“不。”
钟瑜晓变成了惜字如金的风格,板着脸拽了她的胳膊往下走。
刘晋雅拗不过强势作风的人,跟随其后,不断打量着钟瑜晓的脸色,想着这没来由的气势汹汹是怎么来的。
钟瑜晓上了出租车,没多久就露了馅。
刘晋雅看着身旁的人忍下哈欠忍不住眸中泪光的样子,暗自偷笑:
算了,把这孩子丢在家里不安全,一起去就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