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演下来,很多画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真要说入戏,其实还没有当初演《小王子》的时候有感觉。
“超过?”白凭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反问道:“什么叫超过?”
戚麟怔了下,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如果说奖项超过,如果有更合适的本子,可能你会比他更早的拿到最佳男主角。”
“如果说作品数量或者质量超过,那完全看你们两个未来给自己多重的工作强度。”
“演技呢?”戚麟下意识的问出来,又低下了头:“我感觉我和他差的还是太远了。”
“演技这个东西……”白凭摸了摸被剃干净的下巴,思索道:“演技,都是作品展现出来的。”
有的人可能演什么反派都惟妙惟肖,一换别的角色就抓瞎,可你不能说他是毫无演技的。
还有的人几乎演什么都像模像样,可真提起他的代表作,也没人有印象。
他从旁边拿了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两个小人。
一个人是由线条构成了轮廓,另一个则是只有骨架的火柴人。
“你看这里。”白凭敲了敲笔帽道:“这个只有一张皮的人,就是你。”
学校的教育,白凭的指点,还有戚麟自己的领悟,在带着他不断塑造这个外壳,并且填充着内里。
“而这个,拥有完整骨架的,是江绝。”
他长久的社会经验,以及丰富的表演经历,在让他由内而外的丰满明晰。
“扎实的基本功,丰富的实践经验,其实都是为了可以让人更快的驾驭角色。”
能力的均衡,不能代表人的突出。
白凭顿了一下,慢慢道:“但是,如果只讨论竞争金奖或者影帝之类的荣誉,其实你们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
这条起跑线,只要迈出去一步,就是功成名就。
不存在要走几步,不存在进度走到了多少。
但迈出去的前提,是能够找到足够优秀的本子,以及足够贴合的角色。
——然而,想要找到几乎量身定做的角色,其实是不可能的。
所以动用几乎全部的演技,动用足够强大的表演能力,让自己来无限度的靠近那个剧本里的角色,才是演出一个经典的前提。
给他骨骼,给他血r_ou_,给他足够有魅力的灵魂。
戚麟听着他的解释,内心反而更困惑了。
人想弄明白自己要什么,其实真的不容易。
我热爱电影艺术,想要的是票房,是传世的经典角色,还是一尊学院派所赐予的金奖杯?
我想赢过江绝的,到底是什么?
“看你像被我说糊涂了。”白凭笑了起来,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江绝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三金三大的任何之一。”
“这孩子已经开始挑剧本了,只是一直没有看到合适的。”
当年江烟止在三十二岁拿走了视后的奖杯,就径直转行去学珠宝设计了——看在如今影视圈有多乌烟瘴气的份上,这孩子还是慢点再转身吧。
戚麟和他又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别。
他在走出工作室的那一刻,隐约觉得脑子里已经通达了些什么。
我该去打磨自己的能力,并且去寻找更合适的本子。
《仙画》已经要结束了,可还有很多东西,其实才刚刚开始。
戚麟刚走不久,江绝又进了工作室。
白凭本来在和医生打着电话确认情况,见儿子突然来了,只眼神示意他坐下来稍等,然后叮嘱医生注意妻子的心率情况。
“什么事?”他挂掉电话,看向沉思不语的江绝。
“我杀青当天回时都,学校那边有考试。”
“嗯。”白凭慢慢道:“你妈有我照顾,不用多想。”
“爸。”
“怎么?”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江绝低着头慢慢道:“为什么我落选了金梧桐的最佳男主角。”
他甚至觉得,《龙血玺》也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水花。
票房平平,赞誉颇高,可也不一定会给他带来最终的肯定。
母亲最开始说,‘要等你会了,再开始教你。’
他那时候x_ing子有些躁,只想着如何用实际的对戏来反驳她。
可真的在《龙血玺》演完全套以后,自己也被一众前辈给教育的哑口无言。
“爸。我现在知道,什么是不会。”他低着头慢慢道:“可是这个‘会’,要怎么样才算会,我还是不懂。”
白凭耐心地听他说完,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江绝本来不喜欢这个动作,但为了得到答案,还是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又揉成了鸟窝。
白凭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忽然开口问道:“你写过作文吗?”
学生们从小到大,都要学写作文。
一开始只用一篇小r.ì记,然后是四百字,到了初中要五六百字,高中则要求八百字以上。
这就颇像如今电影学院里的功课。
先演小品,再演小短剧,再复刻知名话剧片段,最后开始尝试微电影和整出的舞台剧。
题材渐渐有了限制,考核要求不断细化,连带着还有各种格式和深度的要求。
如今的江绝,议论文写的不错,记叙文的得分也挺好,所以他是个合格的学生,合格,不代表真的懂了。
能够超越身边无数的竞争对手,能够得到破格的满分,要的不仅仅是文藻华丽立意深刻,更要求这个写作者,拥有创新而独到的一面——
这样的文章,这样的角色,只有他才能演成这样,也只有他能达到这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