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皓宇靠着有些冷冰的城墙笑眯眯的道:“因为现在的北境王任琦宁自称是前朝皇室遗孤啊。”
“什么?”冷淮和华国公都是一惊。
冷淮有些怀疑的道:“前朝灭亡已经两百年了,这个任琦宁的身份能当真么?”
冷皓宇耸耸肩,笑道:“谁知道呢,反正他是中原人,他乐意说他是前朝后裔还是前前朝后裔谁也管不着。想要逐鹿天下,总会要有个什么由头的吧。”冷淮和华国公对视一眼,华国公笑道:“冷二小子说的不错。不管他是谁,就凭他带着北境人来攻打中原,他就没有资格站着什么前朝遗孤的名声逐鹿中原。还不如直接揭竿而起,也没那么难看。”身为前朝正统皇室后裔,却带着一群蛮夷来攻打中原。说出去也不那么好听,且自诩正统的中原文人素来鄙薄化外蛮族,任琦宁此举更加难以为正统的文人士子所接受。
冷皓宇笑容不羁,漫不经心的道:“如今北境境内也并不是一块铁板,北境本族人与任琦宁重用的中原人直接素来不和。这一次王爷在北境做了一场好戏,只怕如今北境本部也是徒有其表,内里四分五裂了吧?”
“哦?”此话一出,冷淮和华国公不由的都好奇的支起了耳朵。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还远在几百里外的定王竟然已经北境动过手脚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如今楚京被围困消息闭塞楚京里的众人才完全没有收到消息罢了。冷皓宇也不隐瞒,唇边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道:“前些日子,王爷让人将任琦宁的妻子和嫡子嫡女全数给杀了。没过几日,任琦宁的侧室庶子庶女也尽数死绝。如今这北境王室,可说是就任琦宁孤家寡人一个了。”
华国公与冷淮心中皆是一震。定王这一动手不止狠绝,其中的意味更是无穷。这可不只是下狠手报复任琦宁那么简单,只怕北境内部的人找暗暗将那北境公主和嫡子嫡女的死扣到了任琦宁和那些中原人身上。而任琦宁庶子庶女的死,外人看来更像是北境人的报复。即便是任琦宁本人知道真相,但是说出去有几个人能信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定王定下此计的时候人只怕还远在西陵,就能如此随意cao纵北晋人心势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并非虚言。
华国公与冷淮对视一眼,皆是不由得叹气。定王如此雄才伟略,那墨景祈墨景黎兄弟当真是输的不冤。
冷皓宇扶墙望着远处的北境大营,眼中掠过一丝冷笑:早已亡国了就该安分的待着,妄图复国不过是一场虚幻大梦罢了。居然还想要攻破楚京让北境人入主中原,迟早要他们死的干净!
北境皇室几乎被灭门,北境与北戎结盟之事自然也传到了南方。不过南方的两大势力墨景黎和雷振霆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再无其他。雷振霆更是冷笑一声,只觉得这两月心中的郁气消散了许多。若不是任琦宁从中作梗,便是西陵皇城易主,自家的势力也不至于别墨修尧洗刷的干干净净。不过如今他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到北方,而是放到了刚刚迁都安城的西陵皇和南方的墨景黎身上。墨景黎还算安分,但是迁都以后的西陵皇却有些不安分了,镇南王府在朝廷的势力被墨修尧十去,如今腾风竟然有些压不住这个西陵皇了。
西陵虽然失去了北方的三分之一土地,但是雷振霆却也占据了大楚南方的大片土地。慕容慎领兵北上之后,更是打通了西南方的通道,再一次将雷振霆占领的地方与西陵连接起来。如此一来,这一仗下来,西陵除了失去了皇城以外倒是没有吃太多的亏。但是雷振霆却知道,这一仗最大的赢家其实还是墨修尧。一旦让他拿下了楚京,定王府手下便坐拥东西两座皇城,其威势立刻便要凌驾诸国之上了。但是心里明白归明白,雷振霆此时却抽不出时间来对付墨修尧,只得咬牙暗暗忍下了。
却说,任琦宁亲自驾临楚京城外督战之后,北境大军的攻势越发的激烈起来。城里的守军受了近三个月的城,不仅是劳累疲乏,城中的储备粮Cao也渐渐的紧张起来。更不用说城中还有上百万的百姓也要吃饭。即使是过年的当天,无论百姓还是守军也不过是一人一个窝头一碗清粥的样子罢了。守城的日子也越发的一天比一天艰起来,为了鼓舞士气,年迈的华国公也只得亲自上城头督战。
一直拖到正月初九十一这天,楚京从北境大军兵临城下已经整整守城三个月零十天,共计一百零三天了。或许是知道楚京已经真正是强弩之末了,北境大军轮番上阵丝毫不知疲倦,攻城的士气也越发高昂起来。城头上,冷淮与华国公并肩而立,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和风霜。他们身后是冷皓宇,冷擎宇,卫蔺等年轻将领。平素一贯谈笑不羁的冷皓宇脸上也难得的多了几分肃色。
冷淮看着城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北境军营有些无奈的道:“老国公,只怕是受不住了……”话语中不仅是无奈,更有几分遗憾。他们受了三个月楚京未破,为将为臣也算对得起大楚了,只可惜终究是等不到墨家军的增援了。
华国公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悲凉,望着远处的旌旗阵阵之处,声音镇定而坚毅,“便是楚京失守,老夫也当与楚京共存亡。”
冷淮点头道:“老国公所言极是,末将亦是此意,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冷皓宇漫步下了城墙,如今这局面确实是有些麻烦。他一个人若是想要脱身自然不难,但是这几个月守城的时间,冷皓宇同样也经历了许多。他也是将门之后,虽然从前并未怎么上过战场,但是要他在此时抛下并肩作战的同袍逃走却也是不能。更何况,他的父亲妻子也都还在城中,“王爷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冷二就当真要死在这里了!”冷皓宇无奈的苦笑。
“二弟。”刚转过街角,冷皓宇便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叫住了。不用回头冷皓宇也能猜到后面的人是谁。撇了撇嘴,转身看着眼前一脸冷肃身穿白袍的冷擎宇,原本白色雪地滚狮战袍上也染上了不少的灰尘,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肃杀之色。对于这个嫡兄,冷皓宇素来是没有什么话了说的,挑了挑眉问道:“冷大将军,有事么?”
冷擎宇皱了皱眉道:“我有话跟你说。”
冷皓宇挑眉,也不管墙壁上的灰尘往后一靠,淡淡道:“洗耳恭听。”
冷擎宇看着他问道:“你看不起我什么?”冷皓宇但笑不语,他当然看不起他。身为庶子与嫡子他们关系不好是天生就注定的,冷皓宇从小就不得宠*看受尽了父亲宠*和栽培的冷擎宇自然更是万分不顺眼。而冷擎宇这个嫡子有何曾真的将冷皓宇这个庶弟看在眼里过?等到冷皓宇渐渐长大,结交了墨修尧凤三等人,学了本事之后原本对冷擎宇的不顺眼更是化作了各种不屑。你受尽父亲的赞赏有如何?受尽了父亲的宠*和栽培还不是武功没我好,本事没我高,就算上战场你也不一定比我能打。只不过小爷不屑跟你争罢了。
所以在紫荆关救下冷淮之后的日子,冷皓宇是万分畅快的。就像是一个人原本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暗爽,但是现在突然可以当真全天下人明爽了,那其中滋味不言而喻。特别是每次看到冷淮夸奖自己的时候冷擎宇那张y-in沉的冷脸,冷皓宇心中的畅快就更加翻倍的增长。
冷擎宇轻哼一声道:“你看不起我也没什么,反正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要是我死了你好好照顾父亲吧。”
啊?冷皓宇一愣,他以为冷擎宇还想来跟他吵一架什么的,感情是来跟他留遗言的?撇了撇嘴,挥去心中怪异的感觉,冷皓宇道:“要留临终嘱托,找你儿子去。关我什么事儿啊?”说完,转身便往前走去。背后传来冷擎宇的声音道:“总之,我要是战死了,你就是冷家唯一的儿子了。好好照顾父亲。”说完,也不再看冷皓宇的反应,转身向城头上走去。冷皓宇愣了一愣回过神来朝着冷擎宇的背影吼道:“你要死管我什么事?小爷不稀罕你冷家!”
还未等到守城的楚京歇过一口气,北境大军再一次开始攻城,这一次的攻势竟是比之前更加激烈。看着城头上的守军一个个被击落,看着城下的大军越过了护城河往城楼上爬上来被守军看落下去,又有人接着爬上来。整个城头上杀声四起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缭绕。
终于,在沉重的撞击声下,坚固的城门轰然倒坍,大群的北境大军涌入了沉重。城楼上,华国公抄起手中的银枪,看了一眼还在城楼上厮杀的众人道:“冷淮!守着城楼!”冷淮一愣,连忙问道:“老国公,你这是…。”华国公沉声道:“老夫下去会一会这些北境人!”
说完也不等冷淮拒绝,便大步的下城楼去了,淡青色的战袍在寒风中猎猎飞扬,让人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正当壮年驰骋沙场的华国公。
城门就那么大,虽然城门破了但是守城的楚军便立刻扑了过来意图堵住北境人的如今。两路人马在城门口便厮杀在了一起。然而,北境人悍勇成x_ing,又岂是这些早已劳累饥饿的大楚士兵能够抵抗得了的,楚京只被打得步步后退。北境士兵更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如此下去,再守着城楼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冷淮只得下令守城的士兵退入城中各自为战。这一场守城战打了三个多月,打了如今这个地步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不到半个时辰,喊杀声就已经遍布了整个楚京。
虽然有任琦宁的实现约束,但是北境士兵又哪里有那么令出禁止的。许多民居都被破坏,金银珠宝被抢夺的更是寻常。若是城中百姓抵抗,也少不得死在北境士兵的刀下。这座数百年的繁华城池竟在瞬间变成了修罗地狱,血腥飘动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