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大师含笑看着安然,轻轻颔首,又招呼跟进来的钱锐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时京城新近流行的清茶,敏之你也尝尝。”
钱锐谢过大师,盘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道:“这也太淡了,什么味儿都没有,难怪叫清茶。”
明镜大师微微摇头,笑而不答,反而转头问安然道:“看来倒是小施主懂得品茶。小施主可否告诉老衲,这茶味道如何?”
安然看了看明镜大师,又看了看蹙眉的钱锐,略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师,我喜欢这个清淡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刚刚和的时候有点苦,胆识回味清香,还有一丝甘甜。以前吃的茶羹加了很多东西,掩盖了这种清香,我不喜欢。”
明镜大师点点头,说:“是啊!这才是茶的本味。以前加葱姜、加红枣、加橘皮、加薄荷、加盐,不管加了什么,都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知道喝了这清茶,老衲才知道什么事真正的茶。敏之你可以回去找你父亲问问,这窦氏清茶,你要是品出味儿来了,以前的茶羹你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钱锐点点头,看了看安然,便又带着几分急切望着明镜大师道:“大师,请您帮赵姑娘看看。”
明镜大师笑着对安然点点头,伸手将她招到身边,细细看了她的五官,又拉起她的手看了手相,这才含笑点头道:“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必会平安长大的。”接着,他顿了一下,又对安然道,“小施主,老衲想请令尊闲暇时来此品茶,如何?”
安然心中诧异,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嘻嘻的回道:“大师有情,爹爹一定会觉得非常荣幸的。这茶真好喝。”
听到这里,钱锐已经是满面惊喜,这才有了心情品茶。也不知道是心情变了还是怎么的,同样的茶,他如今何来却觉得味道大不相同。就像安然说的,闻起来香味清爽就让人心里舒坦,虽然刚刚入口有点苦涩,但回味却清香,甚至还有丝回甘。果然是比从前加了其他东西的茶羹好喝。
“对了,大师,上次家父带回来的那首诗,可是发明这清茶的人所作?”
明镜大师摇摇头,带着几分神秘道:“这清茶原本叫做窦氏清茶,是八十多年前窦氏无忌公子发明的,只是后来太宗朝时武帝严厉打击窦氏一族,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要不是三皇子从内书房中无意发现窦氏清茶的记载,令人炒制成功,这么好的茶,也不知道还要蒙尘多久。至于那首宝塔诗,也是随着清茶一起出现的,估计多半是那位惊才绝艳的三皇子所作吧。”
窦氏清茶?无忌公子?钱锐心里不由得好声好气。对了,还有那位三皇子,竟然连明镜大师也说他惊采绝艳么?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风流人物,今年年底去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安然听到这里,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那位穿越同胞不是太宗武帝,而是那位窦无忌公子。可惜的是,这位无忌公子估计太爱出风头了一点,被皇家猜忌,不但害得整个窦氏一族覆灭,最后竟然连民间谈论都被禁止,可以想想当初武帝对窦氏一族的打压有多么彻底。那么现在的三皇子,出的风头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呢?而她,以后是不是要更加小心些?
嗯,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有点小聪明的小孩子吧!
明镜大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安然一眼,等她喝完第二杯茶时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道:“时辰不早了,敏之送这位小施主去客房用些点心吧。等会儿用了斋饭,不妨看看樱花再走。对了,等樱桃红了,小施主不妨上山配老衲喝喝茶,尝一尝飞雪寺的樱桃。”
“真的吗?大师请我吃樱桃?”安然放下茶杯,兴奋的抬起头来望着明镜大师,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囡囡很喜欢吃樱桃!囡囡很高兴能陪大师喝茶。”
钱锐不禁莞尔,起身对着明镜大师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师。”
安然含笑再次对明镜大师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身兴高采烈的甘蔗钱锐离开。
钱锐将安然送回文氏和顾宛娘所在的客房里,让人端了点心给她,而后便又匆匆返回去找明镜大师去了。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去而复返,含笑道:“敏之何必如此着急?老衲原以为着急的也会是你父亲。”
钱锐面色微红,但随即他便对着明镜大师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大师明言。”
明镜大师笑着摇摇头道:“那位小施主的命数已经改了。敏之可以不必担心了。”
“那,那她与我二弟的亲事……”
“这个嘛,老衲会与你父亲详谈的。”
“大师不能告诉晚辈吗?”
明镜大师诧异地看了钱锐一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从那丫头的面相看,乃是大富大贵旺父兄家族之相。但是配你二弟,却不太妥当。”
“是么?”钱锐也不知道自己听到明镜大师这句话心里涌现出来的到时是不是惊喜。听到那丫头命好,他高兴,听到二弟和她不合适,他也忍不住高兴。但他第二个高兴也只高兴了这么一会儿就到头了,因为明镜大师继续说道:“那位小施主在姻缘上只怕有些坎坷。非是王侯,均非良配。”
“啊?”钱锐震惊了。非是王侯,均非良配?那么说,自己也没有机会了?不,那丫头不是还小吗?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爹爹不是说如今边关不稳?他自幼习武,又看过不少兵书,不如弃笔从戎……要封侯,还得从战功上下手!
钱锐几乎是立即就下了决心。她若一生平顺幸福安康倒也罢了,既然她姻缘坎坷,他就一定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明镜大师看着钱锐神色不断变幻,最后淡笑颔首道:“天生的命数都能更改,一切皆有可能。就好比敏之你,以后封侯拜相也未尝没有可能。”
他有可能封侯拜相?钱锐再次谢过明镜大师,面带憧憬满心喜悦的回去了。
从飞雪寺回来,安然便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了爹爹。
赵世华也听过明镜大师的大名,知道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又听女儿说起那茶是如何的清香爽口与众不同,自然也很向往,几日后就趁着休沐的假期去了飞雪寺。
可是,等他回来,安然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多少喜色,反而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好在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就恢复如常了。
却说钱锐将明镜大师的话带给父亲,只是“无意中”省略了一句话,只说安然有旺家旺族之命,但与二弟钱宁却不太合适。钱鹏阳听得将信将疑,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那丫头早夭的命格已经改了,又有旺家旺族之命,他自然是想要给儿子定下来的。但大师又为何说与宁儿不合适?
晚上,钱鹏阳将儿子的话跟文氏说起,文氏只当钱锐还没死心才有意如此说,却又不敢将实情告诉丈夫,也只能劝他亲自去照明镜大师好好问问清楚。钱鹏阳深以为然,两天以后就找了个机会去了飞雪寺。
明镜大师泡了好茶请钱鹏阳品尝。
钱鹏阳喝了茶,与明镜大师一边下棋,一边疑惑的问道:“大师可是说那丫头是面相极好,是旺家之相,却又和我家宁哥儿不相配?” 明镜大师按下一颗白子,淡淡一笑道:“大人可是不信老衲的相面之术?”
钱鹏阳微微皱眉,在白子左侧按下一颗黑子,这才回道:“倒不是不相信大师,只是心里疑惑。我家宁哥儿大师也是见过的,虽然顽劣了些,却也是个聪明孝顺的孩子。不知为何说他和那丫头不配?”
明镜大师呵呵一笑道:“想是敏之回去忘了一句话。”
“喔?大师还说了什么?”钱鹏阳心中想不到儿子会“故意”遗忘一句半句话,他只当钱锐是真的没注意。
明镜大师知道钱鹏阳着急,却不慌不忙的下了一颗棋子才缓缓开口道:“那位小施主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堪配王侯,甚至……也是为此,大人家的二公子命格却是压不住她的,若真成了亲,反倒不好。倒是大公子,倒还有几分可能。”
“大富大贵,堪配王侯?”钱鹏阳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一直看好赵世华,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赵家居然有那杨大的福运。若那丫头将来真的嫁入王侯之家,赵世华这个父亲必定也会身居高位。
钱鹏阳因为大师说自己的次子配不上那丫头而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但随后又怔住了。大师说锐儿倒有几分可能?大师的意思是说,锐儿今后甚至可能封侯?这,这怎么可能?
钱鹏阳惊喜的看着明镜大师,急切地问道:“大师,您也不是第一次见锐儿了,怎么之前从未听您提起过?”
明镜大师放下棋子,呵呵笑了几声,这才道:“之前确实没有任何迹象,但前几日敏之过来,我看他面向已经有变,应该和那丫头有关吧!那丫头福缘深厚,能惠及父兄家族以及身边之人。大少爷这段时间应该是跟那丫头有过接触,是以命格才有所转变。”
钱鹏阳从飞雪寺回来,将长子叫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回到后院,将明镜大师的话悄悄告诉了文氏,文氏更是吃惊。难道自己的儿子因为想娶那个小丫头,竟然有了封侯之相?可是封侯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本朝只有军功才能封侯的,难道儿子竟然会弃文从武?想到当兵,想到军功,文氏又开始揪心了。虽然儿子从小就跟着师傅练武强身,但打仗那也太危险了……
文氏半信半疑,但心中到底还是喜悦居多。她的儿子,有望封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