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判决,尔等罪神……”阿刻忒嘴唇蠕动,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以真王之名,判处尔等罪神,死刑!”
等着那句“投入塔尔塔罗斯”的众神震惊了。罪神不敢置信的瞪向阿刻忒。哈迪斯也为突然改变主意的妻子侧目。
无论是判处罪神死刑,还是承认自己拥有神王神格,都不像阿刻忒会做的事。
“我们看见了战场的惨烈,看见了我们留下的鲜血,看见了我们躯体上的伤痕,可是,你们可曾看到,凡类的苦楚,可曾听闻,世界的悲鸣!”阿刻忒起身,高声道,“太多次了,因为不用承受真正的惩罚,这等罪神肆意妄为。看着吧,此刻,他们摆出俯首认罪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夺取至高的荣耀,如何将我们打入深渊!”
阿刻忒止住了话语,居高临下,瞧着罪神垂死挣扎,瞧着众神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些日子的见闻。与只爱听歌功颂德的众神不同,阿刻忒更愿意聆听凡类内心的祈愿。不只是人类,还有许多精灵,甚至懵懂的动物,只要愿意诉说,她都愿意倾听。神的战争,一招一式,都牵动最根本的法则。战场在奥林匹斯,影响播散整个世界。一时之间,天灾人祸,生灵涂炭。阿刻忒的耳畔,尽是凡类的哀嚎!更可悲的是,奥林匹斯的胜利并不意味着劫难的终结。只要某些神贪心不死,这样的灾祸,就不会终结。这些罪神,或是,那一位……
“我们生而为神,受凡类信仰,理应对他们施以庇护!我们生而为神,受世界眷顾,理应抚平天地伤痛!”阿刻忒指着被压制的罪神,高声道,“这等只顾念一己之私之辈,不配为神!”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又说,“以真王之名,我判决,尔等罪神,死刑!”
高傲的众神或许不在意凡类的劫难,却不能不在意赋予他们一切荣光的世界。无法否认,这一次叛乱,令世界千疮百孔。众神早就厌倦了为这些罪神提心吊胆。最重要的是,动手的又不是他们。
看着纷纷表示赞同的神明,阿刻忒举起双手,道:“我会请盖亚大神前来观礼,请那位尊贵的女神亲眼目睹叛乱者的下场!”说到最后,语气中竟有着不属于她的狠厉。
众神闻言大惊。有耿直的神脱口而出:“你疯了!”
“阿刻忒!”哈迪斯低喝道。
谁不知道,盖亚是这场叛乱的幕后黑手。把那位最初的女神叫来,杀鸡儆猴,这不是找死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瞧瞧这个愚蠢的女神,侥幸得到了遗失的王冠,就狂妄的敢不把创世神放在眼里!’”阿刻忒指尖向上轻轻一挑,某种玄奥的力量将神王殿环绕,不似哈迪斯的冥神威压令众神颤栗,却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那位最初的女神,与跪在我们面前的罪神,有何不同?!”阿刻忒以最高的音量,盖过众神议论纷纷的声音。
众神为阿刻忒未尽的言语震惊,一个个惊愕的看着她。
“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大地女神盖亚,与即将被处死的罪神,并无不同!”阿刻忒说,“这不是第一次叛乱,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我们剪除了她的羽翼,她得找新的帮手。啊,对!子女!她自己的血脉!她可以生下一个提丰,也可以生下千万个。高贵的女神不会总是亲力亲为。这次是生命女神,下一次是谁?”阿刻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位女神,最终落在了雅典娜身上,“我们可敬的战争女神,我猜,您一定不会因为一个可能,就龟缩在奥林匹斯。”
“是的,我更喜欢和英雄们在一起。”雅典娜傲然道。她有她的依仗。她是一位处女神,谁会找处女神生孩子呢?她的神格也不适合繁衍。
“处女神失贞,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是违背了斯特克斯的誓言,都会失去神性。无意冒犯。”阿刻忒对着已经皱起眉头的雅典娜歉然微笑。
所谓不打笑脸人,雅典娜依旧不爽,总算将脸上的不悦掩去。她说:“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
“即使最风流的男神,也不会为难一位处女神。那是对神的敬重,对斯特克斯誓言的敬重。可是,”阿刻忒再次提高音调,“玩弄神明感情,强令女神与怪物交合的盖亚,可会尊重我们,尊重我们发下的誓言?不,连亲生子女,都被她当做攫力的工具!她不需要尊贵的神明。她希望我们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让她随意玩弄!”
这一次,不止奥林匹斯众神面露愤怒,好几个罪神,也露出了屈辱不堪的神色。
“聪明的欧罗米修斯不知所踪,智慧的墨提斯,我想她不会与曾经的敌人为伍。瞧着乱糟糟的一团!”阿刻忒看向雅典娜,已有所指的说,“我猜,盖亚一定意识到,一位合格的军师是何等的重要。女神不好控制,失去神性的凡类最好。”
雅典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阿刻忒转向阿波罗。她说:“我记得您斩杀了大蛇皮同,在杀死它的地方建立了神殿。大快人心!”
阿波罗矜持的点了点头。
“大蛇皮同是盖亚心爱的宠物,一直为她看家护院。因为赫拉的恳求,盖亚曾将它借出。最终,那作恶多端的祸害回到了主人的身边,直到您将它杀死。”阿刻忒说,“告诉我,光明的太阳神,如果您心爱的宠物被人杀死,如果有人在它死亡的地方建立宅院,您会怎么想?怎么做?”
那一刻,阿波罗阴沉得不像太阳神了。他沉声道:“让那狂妄的罪人背负永生永世的诅咒!”神的心眼儿从来不大。他的回答,也会是盖亚的答案。
“您不如盖亚宽容。她并未对您做什么。”阿刻忒轻声说,“为什么呢?”是啊,为什么呢?对皮同的冷漠,或是,等待时机。无论哪一样,都令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