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着这样发疯的女人,谢忱的表情平静得叫老树都语气古怪:“主人,您这个宝贝儿可真是个‘宝贝’,这会儿还能这么理智……理智得都有点薄情了。”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宋思年撇嘴。
“——‘一直’?”老树无奈地说,“不知道还以为您对他多了解呢。”
“……”
老树的玩笑让宋思年愣了愣。
他刚刚的话只是无心出口……但又像是近乎本能的,心里冒出那样一个想法来,他就那样说了。
对于谢忱的问题,那农妇显然也怔了下,但她的表情很快就再次狰狞起来——
“我儿子告诉我的!”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那农妇咧嘴笑了笑,这笑容此时怎么看怎么有些可怖。“……你们猜得没错,他回来了——那些事情就是他做的,他会一个一个报复地杀掉那些害死他的人——谁都别想逃过!”
对于妇人的恐吓,谢忱无动于衷。
他抬手正了正手腕上的珠石手串,安静了几秒之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人鬼殊途,就算他回来了——您也是看不见的。”
那妇人表情僵住。
而谢忱徐徐出声:“是有人告诉你的吧……告诉你他看见了,看见了你儿子是怎么被撞的、那人又是怎么逃走的……”
谢忱抬起视线,如古潭的瞳孔里一片黢黑寂静。他的目光没放过一丝一毫——女人微微吊起的眼角、收紧的下颌骨,无意识地攥住衣角的手……
那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被他一一收录。
而后谢忱似乎有些微微诧异地挑眉,“那个人还告诉你,他能通鬼神?……所以你这样信任他?”
“你……你……”
农妇终于有些扛不住了,她表情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你怎么会知道?!”
“……”
宋思年颓废托脸,“我也好奇这个问题。”
老树立马接话,“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心理侧写,主人!这是他们这种行为分析师的拿手绝活!”
“我家宝贝儿这么牛的吗?”宋思年,“有这能力,也难怪市局里的人说他能通鬼神了。鬼神,我本人也看不出这么多啊。”
老树:“主人,谦虚……”
“哦。”
“……”
“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不必关心。”谢忱说,“那个人你见过吗?”
妇人慢慢咬紧牙齿,“就算我见过,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不作为的警察。”
谢忱微沉了眸,“你真以为,这个人把所有污名扔到你儿子头上,说他死了以后作恶杀人,是在帮你儿子?”
“但……但只有他能让那个杀人凶手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追悔!”农妇再一次情绪震动起来,她目眦欲裂地瞪着谢忱,“不像那些该死的媒体——他们只会扛着那些破烂机器到我家里——逼问我的儿子为什么要违反规则——逼问我后不后悔没有和他一起去——问我如果去了会不会阻止我儿子那样做……——可我儿子他有什么错?!”
唾沫星子喷到半空,妇人通红的眼眶里流出泪水。
“就因为他要照顾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就因为我那天发了高烧他急着扫完墓回来照顾我……就因为他白天还要做几份工还他爹欠下的那些债!”老妇人终于再压抑不住了,她捶胸恸哭,“就因为他穿过了那条路,他就该死是吗?……他就该死了以后都不得安宁——被那些人骂活该吗?那些人……那些人他们还配称是人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什么都不在乎……他们把我儿子的死当茶余饭后的笑话……他们还板着脸喝着茶指着我儿子活着时候的照片训责他……”
房间里,常人肉眼所难见的,浓重y-in戾的怨气翻涌起来。
隐约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从很高很远处的山里传来,带着隆隆的巨响,也挟裹着无比y-in冷的杀意,向着这房间里静坐在老妇对面的男人扑去。
其势如山崩。
男人低眼望着老妇,黑瞳里隐隐有光微熠。他神色沉静如水,像是对身周即将覆上的怨气毫无所察。
“主人主人主人——”老树急了,“那怨鬼要彻底化成恶鬼了——这可不是单纯阳气抗衡得住的!”
“……喵。”
灰色的小猫崽蓦地跳出了男人的怀里,它落到了铺着席子的土炕面上,声音柔软而低弱。只是那双猫瞳此时却已经从竖瞳变为圆瞳,它紧紧盯着房间某个空旷的角落。
小猫崽再次“喵”了一声。
常人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方——整个房间的上方,所有翻腾的怨气在最后一声“喵”里,像是瞬间被冻成了固态。
小猫崽跃下土炕,一直走到那个角落里去。
在那儿,同样跪着一只神色狰狞如泣、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的怨鬼。
正是他曾在那辆出租车上见过的那只。
宋思年叹了口气,停下来,“如果你母亲知道你就在这房间里陪着她,那她大概就不会那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