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就算他装睡觉也没有什么，可惜他却眼抽到不自觉的顺着后视镜去瞥身边的男人，在撞进一双幽深带笑的眸子里时，伎俩被拆穿的尴尬感让他一下子装不下去了。
……真够让人火大的。
从一见面开始，这个人就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彬彬有礼到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好像挺温顺，但是眼神老是这么诡异，好像背着他不知道在暗地算计着什么。比起这样礼貌却诡异的靳弈辰来说，他倒是更怀念那个白白嫩嫩，总是带着一股子狡黠，无时不刻跟他斗嘴的靳弈辰——明明就是个小孩子，比他小了这么多岁，装什么老成呢？
吴潇不喜欢这种太过被动的感觉，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用这种逗趣似的目光看着，他身为男人的颜面何存？
“不好好开你的车，看着我干嘛？”他撇撇嘴问道，“小心撞车！”
靳弈辰依然好脾气的笑着，挺好的收回自己的视线，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想看潇哥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什么时候……才肯理他？
吴潇觉得莫名其妙的很，他什么时候不理人了？虽然说他的确是有点——只是一点点，不知道怎么跟靳弈辰相处，所以能躲就躲了，可是绝对没有不搭理他吧？
而且，这种包含着淡淡委屈的口吻是什么？
“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吴潇揉揉脸，讪讪道：“我就是喝多了，有点困。”
靳弈辰目视前方，轻声回道：“是么。”
——摆明了不相信。
吴潇无语，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一下，可是按事实说话的话，他的确没醉，也的确是打算不理他的，索性闭上了嘴。
又沉默了片刻，靳弈辰打破了寂静。
“潇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来？”
“什么？”吴潇皱着眉，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干嘛这么想？我什么时候说不像你回来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靳弈辰不回答，直视着前方，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一打方向盘转进了一个路口，把车子停下，拔出了钥匙。
这里还远远不到吴潇住的地方。
“你干嘛？为什么停车？”吴潇环顾一圈黑暗的四周，不解的问道。
靳弈辰拔了车钥匙，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吴潇，黑暗里双眼却明亮的吓人：“想跟你聊一会儿。”
“有什么好聊的？”吴潇皱起眉，觉得靳弈辰有些古怪。
靳弈辰轻轻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比如——聊聊潇哥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这件事？”
第十章：过去与现在
“……躲你？”吴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哈哈笑着反问道：“为什么躲你？你想多了吧。”
靳弈辰没有说话，他像是出神的思考着什么一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直直的看着车前方。其实这个路口是有路灯的，只是大概该换新了，陈旧的灯光照不亮多远的地方，透过车窗照到他的身上是，仅仅能隐约勾勒出眉眼的轮廓，柔和的侧脸像是晕染出来的山水画，温柔中透出一丝神秘。
他真的一点也猜不透，眼前这个人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
良久，靳弈辰终于把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转过头，说：“为什么躲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我多想。……潇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吴潇更搞不明白了，靳弈辰莫测难辨的态度，让他觉得一头雾水，加上封闭的空间中跟这个人单独相处，不禁心里越来越觉得躁动起来。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胡乱的揉揉短发，想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通了什么，“靠……你不会说的是你留学的事吧？老子干嘛就因为你出个国就生气？没打招呼就走是挺没义气的，不过现在还知道回来，也不算白眼狼了。”
“可是，我不该在你出事的时候走。”
靳弈辰定定的看着吴潇，车子里的太暗，吴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被微弱的灯光映的明亮。
“其实，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走的，但是我……那时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给你打个电话也做不到。……对不起。”
大概是在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让吴潇觉得轻松一些，他看着靳弈辰明亮的双眼，沉默的听他解释，短短一句话，甚至连当初为什么会这么慌乱的离开都没有说，却觉得这么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人给了他一个解答。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现在的靳弈辰时，他真的只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陌生。
在外型上，当初的少年纤细俊秀，脸蛋长得尤其雪嫩漂亮，总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生错了性别，身材虽然说不上较小，但是还没完全成长起来，比他矮了半个头不止。
可这个人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有力，脱掉米色的西装外套时，在丝质衬衫的包裹下，身材绝对是非常有料的，甚至抬胳膊时都能清楚的勾勒出肌理的轮廓。脸蛋虽然依然是天生的白皙，线条却硬朗了很多，挺直的鼻梁下的灵活双唇再也不是跟他拌嘴，或是……向他讨吻，而是带着面具似的笑容。
如果说当初的男孩像是灵动的泉水，现在的青年则似宽阔的大海，深不可测，仿佛随时酝酿一股海啸，将他卷进去一般。
这种深浅难测的感觉，让他直觉就想避开。——别说他胆小，他现在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期，并且为当初的不自量力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现在的他，对于风险，能避就避。
虽然说，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可是现在，青年这双含着歉意的双眼，终于让他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他别开双眼，心底觉得突然的轻松起来，好像找回点了当年的感觉。
双手垫在脖子下面，自嘲的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些都是我自己闯的货，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我太不懂事的话，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所以你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去，我又不可能靠着你活，你看，你走了这么久，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倒是你，”吴潇转头看靳弈辰，想了一想，打趣道：“你在英国怎么样？有没有大屁股大波的女人追你啊？”
靳弈辰只是微笑着，看着吴潇不说话，双眼越发的明亮了。
车里再度陷入沉默，两个人注视着彼此，只有呼吸的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