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都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去了,还以为就算不流放,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哪成想就这么跟县太爷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县太爷在县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一个人有罪于否,全看县太爷怎么判决。对于判决条件,每个当官的都不同。
就比如李季这件事,若是换个官员可能都会觉得李季是因一己之私引出了这些事端,理应重罚。可到这眼前这位县太爷眼中,李季是x_ing情中人,只是用错了方法,念在初犯,暂且放过。
而且,县太爷将查案结果都捂住了,这是不想让李水生知晓,那么以后再见面,二人还是一个村里的本家人,不会受到影响。
从大堂里头往出走的功夫,李季思绪活络的已经将前后想明白了。
他聪明,刚刚是被吓到了,现如今没事了,脑子比平时还要清明了许多。
李季刚走出大堂,要出县衙,就被一个衙役叫住:“李公子,大人有情。”
李季不明白县太爷是什么意思,秋后算账?不像,难不成是请他吃酒?
这里是县太爷的地盘,自然是任人摆弄。
李季不敢有反抗的心思,跟着衙役往后堂走。
大堂审案,后堂既是县太爷办公的地方,也是他起居的地方。不过大部分的县太爷在府衙外面另有居所,这里倒是很少瞧见县太爷。
当然,说的也是以往的县太爷。现如今的县太爷,还不清楚人怎么样。
跟着县衙的人往里头走,一间书房内灯火通明,走进屋十多个蜡烛点着,让屋子里亮如白昼。
书房不小,有五六个书架子摆满了书。靠近门的这边,有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放了几盘小菜,两只酒杯,县太爷就坐在那里。
李季在看县太爷,县太爷也在看他。
李季愣了愣,便要跪下拜见。
“这里不是大堂,起来吧。”
李季起身,一脸疑惑的看着县太爷。在大堂上,他一没挨打,二没受罚,几句话的功夫事情解决了,李季这个主谋什么事情都没有。
“过来坐。”县太爷又道。
李季走过去,他不懂什么规矩,也没什么人教他客套,县太爷让他坐,他就坐下了。
坐在县太爷的对面,面前还有一杯酒,李季明白了,这是要跟他喝酒说话。
县太爷没开口,李季也不敢问,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装鹌鹑。
“不必紧张,这里不是大堂,我不是在审你。”县太爷夹了一片牛r_ou_吃进嘴里,“说起来,还是那日与你吃的最尽兴,你的那些想法,看似荒诞不经,却与本官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所以,那时候我才会推荐你去捐个官。虽说你大字不识,但有时候的目光放的要比太多人长远。”
李季心里头还是紧张的,更不可能找到当日二人畅所欲言的痛快。
“Cao民说到底也只是Cao民罢了。想法独特,是缺乏教养,您听着新鲜,只是因为与他人不同罢了。在村里,要不是因为辈分高,谁能受得了我到现在?”李季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他没出息,只想窝在家里有跟二狗子慢慢过日子。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来教训那人的。”县太爷瞧出了李季的紧张,补了句,“不用多想,不在堂上说的话,都不用在意。”
李季想一想,实话实说道:“在下年纪轻轻,根本没有自信能骗过水生哥,所以到城里找了朋友,托他找了专门演戏的到村里演一场,而我自己不会被怀疑。”
“你的计划确实完美,从始至终,只有掏银子的时候才有你,对于李水生来说,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你在里面。”县太爷点头,没有作其他的评论。
李季酝酿一下,大着胆子问道:“那大人可否告诉Cao民,您是怎么想到是Cao民的?”
李水生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都完全没想到是李季,县太爷是怎么想到的?
“并不难。刚听到报案的时候,我就怀疑村子里头是有接应人的,否则那外来的骗子,怎么会知道本地有户人家想要攀那个高枝?既然勾结外人行骗,肯定是有所图,全村唯一一个可能从中获利的,就只有你。所以本官听李水生说完了事情前后就想到了你。”县太爷将想法说完,李季只觉得腿肚子发软,那捕头说县太爷断案如神,显然不是一句空话。
“既然大人确定是我,为什么不是直接拿人?而是让捕头大人去我家带我过来?”拿人是抓,带人是请,虽说是一字之差,之间的差距确实天差地别。
“我听说过你。”县太爷喝了口酒,道:“你名下领养了个侄子,领养他时,你家徒四壁,自己尚且不能吃饱,令侄当时不安,极富攻击x_ing。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愿意养着他,单凭这点,我觉得你不是个真正的恶人,这其中定有隐情。”
所以他没有告诉捕头这是个嫌疑人,只是当做重要证人请过去。还特别嘱咐了捕头多问上几句,听到了捕头的回答以后,县太爷更加确定事情是李季干的了。
“即便如此,Cao民也清楚Cao民做的事情足够大人定罪,那婚嫁是人家爹娘的自由,Cao民反倒有骗婚之罪,为何……”律法上肯定有相关的处置说法,既然律法有,那么为什么没有执行?
李季兴庆自己逃过了一劫,可是回头想想也是可怕。若是律法上的每一条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得执行,那岂不是乱套了?那些贪官污吏,就能更加正大光明的放纵自己的儿孙鱼r_ou_乡里。
“你将这五两银子圆过去,那便不触犯任何律法。”县太爷示意李季陪着他吃两口,“骗子,是以骗人财物换取利益为前提的。你这事的本意是心存善念,且有悔过之心,按照大夏律法,可以法外开恩。而那李水生的所作,也确实有逼良为娼的嫌疑。”
“逼着自己的女儿也算?”李季不解,打小就被灌了一耳朵的父母为天,父母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就算错了,身为儿女也不得反驳,否则视为不孝。
县太爷摇摇头,唇角多了些苦涩的笑:“当然是错的,实话说于你,律法之上,父母未经过子女同意为他签下卖身契给他人做仆,这是罪。父母伤子,亦是罪。父母之过造成子女损害,一样要受到惩罚。可几百年来,你可听说过因为以上原因入狱的人?”
县太爷顿了顿,才吐出四个字:“一个没有。”
法外有情,大致如此了。上面条条框框写着,可真的实施下去,却并不适用,形如虚设,只能是形如虚设。
李季愣在那里,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理所应当的事情,竟然是犯罪,还是绝对不会被追究的罪。
县太爷看着李季的表情,轻笑道:“我曾经,有过跟你一样的表情。我头一次当县令是在二十年前,去一个比这边好些的县,那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吧,我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当地发生了一件事。”
“嗯?”李季应声,表示在听。
“有户人家家境贫寒,只能勉强养住一个孩子。产妇产子时请不起稳婆,婆婆亲自接生,生下来瞧着是个姑娘,连胎衣还没剥去,直接扔进灶中一把火烧了。那妇人刚刚生产,躺在炕上都能听到女儿被活活烧死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下这些或许会有争议,只是在哪个年代,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
感谢当今社会,虽说不是十全十美,但是能够给予我们美好的生活,以及憧憬更美好的希望,而不是像古代那样被各方面舒服,连希望都会被认为是疯病
感恩
第75章 为官无奈
李季听了一哆嗦。小时候似乎听说过类似的故事,什么家里头养不起了,留下男孩儿以后传宗接代,女孩直接想法子弄死。近几年是没听说过了。
这种事情的高发时期是在地里收成不好的时候,甚至闹饥荒的时候,有的人家的妻女甚至沦落成了口粮。
两百年前有个县里头被赐下“烈女碑”,那故事一直被流传到现在,那就是一个女人看到家里丈夫公婆要饿死了,直接悬梁自尽留下遗言让他们吃了自己活下去。
后来饥荒过去,这家人活下去了,事情被传开,官府都大受感动赐下了烈女碑和赏银,让那女人的子孙后代都因此蒙y-in。祖上出烈女,整个族中的姑娘都是被抢着要的。
不知多少人家这样教育家里头的女儿,当然,更多的是婆家教导媳妇,学学人家贞烈的女子。
其实饥荒时代,不知有多少孩子、女子沦落口粮,其中真的有自愿的吗?不尽然,人已经死了,当然活着的人说什么是什么。
对于那些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更是连选择生存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现如今风调雨顺的,已经许多年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了,因为就是再不待见女孩的人家,等女孩养个四五岁的时候就能卖去给大户人家当小丫鬟,签个死契以后死生无关,可比一出生就弄死来的划算的多。
“然后呢?”李季忙问。
县太爷目光幽深,回忆着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往:
“那产妇恢复了几天后,就跑到了县衙击鼓鸣冤。我听了那妇人的诉状,那户人家明确触犯了律法,杀了女婴按律当斩。我当时还没等宣判,那户人家的亲戚加起来总共一百号人堵到了衙门口求情,说是求情,就是威胁。在门口喊着杀得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孩子,那就不算杀人,不当有罪,从前也从未有过因此而判罪的先例。”
“肯定有!”李季目光如炬,“只是我们没听说罢了。”
“也许吧。”县太爷叹口气,“那时候我年轻气盛,顶着压力,判了那婆婆十年的刑期,丈夫见死不救,打了五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