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
“她们俩好像是一对,表妹,你不觉得很养眼吗?”“的确很养眼,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直的,你弯啊?没事我一定支持你,以后带女朋友给我看啊哈哈哈,诶这棒棒糖不错你在哪买的把店铺地址给我快点。”于是她行将出口的告白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和莫名其妙的打岔中被中途打断。
成年。
“表妹,我不打算结婚了,我看你天生神经就比别人少一根儿,干脆以后我照顾你得了。”“不要!我还不得被你欺负死。”习惯的互损,拒绝未经大脑考虑脱口而出,事后也并未多想。
两位“空中飞人”难得的小聚。
“诶?你怎么又在我家?昨天不是发消息说还在秀场吗?你是曹- cao -啊还会闪现的。”“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谢您了,甭废话,走走走,搓一顿去。”这样的场景上演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梁舒窈是不是每次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所有的一切,在记忆的长河拂开表面的灰尘,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钻进陆饮冰的脑袋,仿佛一记重锤敲下来,闷响,同时还有茫然。
太熟悉了,熟悉并且习惯她的温柔和体贴。又太不熟悉了,她从来不明白那些温柔体贴背后怀揣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饮冰……”梁舒窈泪眼向她,问,“我是不是晚了?”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陆饮冰手用力扣着桌沿,自责极了,喉咙哽住,那个“是”字怎么也吐不出口。
良久,她眼眶通红,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包括在三个字里。
梁舒窈笑了一下,眼泪却掉了下来,原来她这二十余年,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
她说:“没关系。”又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又像是要把她从灵魂中彻底抹去,说,“我爱你。”
“……”
“我爱你。”
“……”
“我爱你。”
“……”陆饮冰泪如雨下。
“你要回答我。”梁舒窈看着她,很认真的神色。
陆饮冰哽咽:“你要我回答什么?”
“你不爱我。”
陆饮冰抽噎了一下,点头。
梁舒窈说:“我爱你。”
陆饮冰说:“我不爱你。”
“好,”结束了,梁舒窈泪流满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了两张纸巾轻柔地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掉,又换了新的,帮陆饮冰揩干净,“最后一次了,以后换别人照顾你。”
陆饮冰眼泪又落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回梁舒窈没给她擦,她把纸巾盒放到陆饮冰手里,苦笑:“说了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你走吧,再见。”
送走陆饮冰,梁舒窈回浴室再冲了一个澡,眼睛用冰袋敷过,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随身背了一个小包,下楼,低调地从宾馆离开了。
就像是从没有来过,可是该改变的已经改变了。
如何放下,时间会告诉所有人答案。
夏以桐又接受了一番情场老手方茴的教导,斟酌着吸取了一点自我感觉有用的,正在房里演习呢,门从外面推开了。
“陆老——”夏以桐顿住,笑容消失。
陆饮冰跑过来,扑在了床上,脸颊朝下,一动不动,肩膀微微抽动着。
夏以桐冲过来,跪在床上,去看她的脸,陆饮冰伸出一只手,把她推开,隔离开自己的视线:“让我安静一会儿。”
上午十点,陆饮冰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梁舒窈——【我回去了。】
梁舒窈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闭上眼睛。
她以前都是用“我走了”“我出去了”“我去XX了”这类的字眼,从来没有用过“回去”这个词,因为对她而言,只有陆饮冰这里可以称为家和归宿。
现在都没了。
那就回去她该去的地方吧,四大时装周开幕在即,T台才是她的主战场。
踏上去,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超级模特,不过这一切,和陆饮冰没关系了。
驾驶座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说:“你是哪个明星吧?又是眼镜又是口罩的。”附近这片儿明星扎堆儿,不时还能弄到几个签名给孩子。
梁舒窈把伪装除掉,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你好,您看我像谁?”
名模的脸在线下不如电影电视明星有辨识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又看,猜测道:“你是那个……梁舒窈吗?”瞧着身高有点像,五官也都怪怪的,她女儿喜欢梁舒窈都快喜欢疯了,家里全是海报。
梁舒窈微微一笑道:“梁舒窈是我表姐,我是她表妹。”
司机乐了:“我说呢,挺像。”
梁舒窈也笑:“其实我经常被当成明星,有时还会被人叫住要签名。”
“你还别说,我这车上拉了不少明星,什么二郎神啊、天蓬元帅啊,我都载过。”
梁舒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版二郎神,附和着说:“厉害了。”
司机是个健谈的,跟她东拉西扯,口沫横飞,一路扯到了机场,梁舒窈从包里抽出两张一百递过去,下车,朝司机挥挥手,信步迈了进去。
进门的瞬间,她转过头,眯眼望向天上的太阳,以及太阳升起的那方天空脚下,直到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转身,不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