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他总是踮高脚尖,趴在商廛的窗棂上看着阳光剪成的身影,自尘埃之间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那双布满粗茧的手,总轻柔划过如缎如绸,映着夜色淡黄的冷金笺。
偶然那双眼睛对上偷\窥的目光,他总是面红耳赤的低下脸去。
后来听父亲说那人是崔家小姐,是自幼看到大的子侄辈,是为了崔氏奉献一生的女子,可是这个女子毕生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在她每次回到商廛时,能够取回一盒笺纸。将金笺揣于怀中,是为了寄托何种信念,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次次回到宫中?他听闻这位姐姐从内人成为最高尚宫,眉眼却越来越难找回最初的温柔,甚至看之望之全聚满苦痛,却还是坚持每每带回一盒笺纸。
在这纸冷得如夜色的金笺上,他看到了一个女子以她的生命与坚持,将崔家的光荣书写于汗青当中。递上一管狼毫,帮助姐姐挥毫,或许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但崔实心底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叫那女子看着那一抹淡金时,望向他的眼睛,不再是蕴藏痛苦的泪眼。
作者有话要说: 依舊是配角章節……
崔實這角色在前面就出現過了,那時候他才剛滿月,看啊時光真匆匆!
第28章 第五章
「娘娘,最高尚宫娘娘的生日要到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礼物?」
「喔。」
「娘娘,这可关系我们在宫里的地位,您怎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恩。」
「娘娘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吵死了啦妳!」
原本弯着腰的浅绿身影腾地站起身来,差点翻倒一旁宫女拿着的铜盆。那宫女一慌往后退了两步,赶好有人当了垫背,但被撞着的人可没这么幸\运,手中物品散落一地。
「哎,糟糕。」闯了祸的宫女蹲下\身来,帮忙拾起地上的东西。「真是对不起,我刚才没看清楚……」
「不要妳碰!」愤怒拍掉对方的手,那宫女怔怔看着眼前年纪比她小一截的小宫女,充满气势的将人甩在身后,连一句道歉也不让对方开口。
「喂,我不是故意的……」看着一溜烟即弯过墙角的身影,那宫女又蹲下\身来,认命捡着地上东西。「什么……都是蒸熟的糯米嘛。这小宫女该不会想做生日的年糕,难道是要送给最高尚宫娘娘的?」
「妳当现在的最高尚宫是吃斋的吗?她家的崔氏商团纵横朝\鲜八道,哪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年糕?」年纪大一点的尚宫转过头,忽然大声嚷嚷:「阿昌妳想把糯米往嘴里塞干么?那些掉地上了啦!」
「可是闻起来很香耶,娘娘您要不要尝尝看?」
──「就是捡着别人不要的东西,还挺符合妳们的身份的。」
正躲着阿昌手里糯米团的闵尚宫听到这句话,呲牙了一下,转过身又是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刚刚还在想这声音是谁?原来是针线房的金尚宫。」
如同脸上长长的鹰钩鼻,金尚宫看人永远是从上而下的鄙视,更不用说是对于那些失势的宫女了。「闵尚宫,在最接近大殿的地方,做为至密尚宫还不错吧?从我这针线房出去妳还真是解脱了。」
「其实小的多想再跟金尚宫学些东西,娘娘就这么将小的放出针线房,真使人伤心。」
看着闵尚宫涎着脸示好,金尚宫厌烦似的挥挥手。「懒得多跟妳纠缠了,我现在要赶快参加最高尚宫娘娘的生日,娘娘还在等着我呢。」
「祝您和最高尚宫相谈愉快……那才见鬼了!」见金尚宫走远,闵尚宫才拔高音量吐出恶气:「我认识今英的时间比妳久得多了,她笑着和人说话的次数,我用十根手指头都算得出来!」
一旁阿昌掰着自己手掌。「娘娘,十根会不会太多了些?」
「妳也觉得多,那刚才还嚷着要去送礼给人家?以为送完礼我们就可以回去御膳厨房吗?」说到崔氏,闵尚宫的怒火更盛。「妳忘了今英当上最高尚宫后,年纪大比她大的尚宫都不能继续在御膳厨房工作,所以我们才会被赶到最靠近皇上龙颜的地方──专做打杂的事。」
躲开闵尚宫目光,阿昌小声的委屈说道:「虽然今英说话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内人时期她对我和长今都不错……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再跟她说说话。」
「如果她想跟妳说话,就算妳现在被赶到济州岛她也会跟妳说……」咕噜一声,闵尚宫踩空跌了一跤。「连糯米也跟我作对,真是的!」
原本只是御膳厨房最高尚宫的生日,平日各有所职的各殿尚宫们并不会在意,但要接近如今权势如日中天的提调尚宫,熟谙宫庭之道的各殿尚宫们皆知,这是最快的晋升之阶。
是故,小小的宴厅里不到未时,已堆满各殿尚宫送来的奇珍,就连踩进门楣,也得小心那些堆至无处可堆的礼品。当金尚宫到了宴会场所也吃了一惊,筵席上坐着满满的人,偏是最高尚宫的位置仍然空悬着。
就席之后,金尚宫低声问道:「最高尚宫还没到吗?」
「这可不是?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正局促不安间,一阵环佩琅珰从前庭传了进来,头上的玉钗先闪了众人的眼,才见是提调尚宫。提调尚宫脸上带笑,神情自若:「让各位尚宫久等,御膳厨房最高尚宫今日身体微恙不克出席,但送来的这些心意我会代为转交。」
金尚宫这才与邻座尚宫相视而笑。自是,最高尚宫是否出席并不重要,她们想见到的人出现,这才不枉此行。
席间欢快的笑声,点缀了如墨的夜色。
「这是怎么回事?」
景风右手抚着半张脸,有些苦恼的坐在她的尚宫娘娘面前。「下午思莲说要亲手为最高尚宫准备生日糕点,可是准备好的糯米被人打翻了,我看她在哭想安慰一下,结果思莲打了我一巴掌……」
严尚宫微微瞇起眼睛,用手绢抚上脸颊。「那么比较舒服了点吗?」
「我想……思莲应该好些了吧。」景风竟呵呵笑了起来,只是这一笑,又触痛脸上的巴掌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