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是在想些事情?那个……思莲走了。」
回神见着闵尚宫有些无奈的陪笑,长今露出同样的笑容。「没关系,我想也是。」
「如果您想找思莲的话,她可能会在严尚宫的处所。自从崔家失势后,只有材料库的严尚宫肯照料她……」
长今将闵尚宫的话记下,便依循路径前往偏殿的材料库,乍见殿外景色有些眼熟,却不及多想,即应门而入。
相较于景风的亲切迎接,思莲不再隐藏愤恨的眼神,唰一声便站起身来,手指紧紧攥\住。
「思莲,我们从前曾经见过对吧?」长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我想见崔今英崔前尚宫一面,妳可知道她在哪里?」
「想见崔前尚宫──崔家的一切不是因为您而走到末途的吗?您向我说这些话,是想对崔家赶尽杀绝?」未待长今开口,思莲旋即夺门而出,在旁的景风强拉不住,反被一个甩手震退了数步,下意识的往室内张望。
「思莲- xing -格中有极度偏激的一面,您要的答案她是不会说的。」
清脆的声音阻住长今欲追出的脚步,回头望去,才发现纸门隔开的内室中尚坐着一人。随景风走进斗室,才发现几旁摆了张伽耶琴,只在幼时见识过郑尚宫拥有相同乐器的长今,不由得多望了几眼。
「您就是大长今吧?闻名已久。」悠闲摆\弄着桌上器皿,严妍面带笑意向旁吩咐道:「景风妳跟思莲说,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还有,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景风朝两人轻轻点头,出门后便拔腿狂奔了起来,脚步声缀着室内两人格外寂静。
「听说您今早在御膳厨房待了许久,不如先吃些东西果腹。」
见严妍只是笑着不再多说,长今心底着急又无法拒绝对方已近于坚持的盛情,只得从盘中拣块果饼。仅仅咀嚼一口,却震惊得差点将剩余的半块抖落在地。
「这是东仁山送来的柿饼。」相较于长今的又惊又疑,严妍的缓缓道来在这阵心慌中落下了一阵安定。「崔尚宫总是喜欢把柿饼往我这儿送,我说哪里吃得完这么多柿饼呢?在宫中我没有其它朋友,只得让景风去转送给她刚认识的偏殿的承恩尚宫,刚好这位承恩尚宫有位好友从小就爱吃柿饼,于是往我这儿送的柿饼几乎全送到那儿了。」
「后来崔尚宫出宫了,但东仁山那儿已经习惯将柿饼送入宫中,这些东西实在堆得我烦闷,不如您带点儿回去,这些也不应该在我这儿的。」
「严尚宫,妳知道今英在哪儿对吧──」长今忍不住激动的抓\住几角,镇日来打从心底的着急已无法掩饰。「她不是个这么容易和人交心的人,可是妳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请妳告诉我,今英在哪里?」
砰的一声,却是纸门再度被人拉开,思莲气喘嘘嘘的站在门边,后头的景风捂住半边脸,不敢说些什么。
思莲愤恨一笑,打开手上捧的木盒,用力向上一抛──
盒内片片碎纸,如花铺满天落了满地。
每张纸片俱已残缺不全,犹带火烧的焦黑痕迹,长今拾起其中一片,犹若重新触及心底的那片荒芜。
辛末初春,长今发现于缸中添加木炭,可使酱味益加甘美……
长今以白菜代替面粉,做出前所未见的馒头……
已卯年士祸,事不猝载……
淡黄的笺纸上一笔一划俱深深刻烙,那些未完的残牍长今几乎皆能将所有事一一续上……
「这是……以前最高尚宫娘娘写的日志,我每晚见娘娘于几前沉吟踯躅,却夜夜不愿拦笔。从那时候,我就很讨厌那件让娘娘烦心的事,当娘娘把这些笺纸送入火堆时,我将其中些许救了回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思莲边说着,眼角泛起了泪光。「就算娘娘不会怪妳,可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妳!」
「景风,脸上肿了一块是怎么回事?叫思莲去帮妳敷药。」严妍下颔一撇,景风随即会意拉着思莲衣袖。
思莲原不想搭理,回头却见景风可怜哀求的眼神,亦是心有所愧,只好带着景风去擦药,又将无语的沉默还给了长今。
良久,长今身子依旧微微发颤,仍未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只不断捡拾纸片,将碎纸兜了满手满怀。
「我要见她──」
拾完最后一张纸片时,长今低哑得像哭过的声音,从寂静中传来。
「找到她以后呢?妳要怎么做?」一反刚才的温和,严妍语气里带上了锐利质问。「妳和她之间的矛盾,难道会因为这些就烟消云散?崔氏家族曾意图谋害他人,用食物取得权势,这些都是铁铮铮的事实,妳见到她以后要跟她说些什么?如果只是无话可说,又或者原谅怜悯的话语,不如就成全崔尚宫的心意。」
虽然心中曾想过再度相见,但一下被点明最现实的情况,长今喃喃反复着最后的话语:「崔尚宫的心意?」
「做了却什么也不说,就算说了也是与心意相违的话语──」严妍像想到些什么,眉头难得拧了一下又放开。「很抱歉,站在我的立场已说得太多。」
「我要对她说的不是这些。我──还是想见她。」长今抬起头来,目光是从未有的坚定。
「就算她没能坚守自己的原则,用食物去谋取权势?」
「我想见她。」
「就算她从来不是妳心中所想的那个善良的崔今英?」
「我有话要当面告诉她。」
严妍首度收起笑意,严肃的审视着。「妳会伤了她吗?」
「就算会伤害她,我还是得说。过去我总是太过害怕,又或者太过担忧,想说的话一直都没说,这次我一定要再见她。」
严妍轻轻笑了。比起最初客套的笑意或者方才的严肃,此刻长今才真正感觉这笑容如沐春风,脸上亦有了神采。
「我在安城有间做为书屋的私宅……」严妍从怀中掏出串锁匙。「我将钥匙交给她的时候,说过这串锁匙只能予她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而真正打开心房的,或许需要另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