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壶热茶消磨时光,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当严妍被人盖上布袋、五花大绑的「请」来品茗时,任谁也不会有佳绪。
尤其眼前是笑得灿烂的尹然,更如同对饮白水。
「听说妳和御膳厨房的最高尚宫见了面?」尹然笨拙的泡着茶,问题却是尖锐逼人。
「最高尚宫很有趣。」握住茶杓,严妍引着尹然的手一一动作。「看似深沉,实际上是一纸白宣。」
任由严妍的手握着,尹然突发出一声轻笑。「原来茶是要这样泡的?」
「一步错了,步步皆错。」
「严尚宫何不将这句话用来警惕自己?」尹然颇有深意的笑着。「妳出身宁越严氏,姑母严银召史为成宗时代的贵人,表姐是恭慎翁主,真论起身份也是两班贵族。在妳身边,不该有这么多的人。」
多一个人叫多吗?当然严妍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因为不用明言,她亦明白尹然此话的含义。
只是有时愈往后退,命运的步伐愈趋向前。当然,有时是自己愿意迎向命运踩踏而下的印记。
收到了尹然的警告后,严妍依旧故我,因为尹然的作为显然过于多余,最高尚宫并未如苍蝇一般时时萦绕于她的处所,相反的全然不见人影。
有时严妍不仅坏心的想,最高尚宫到底怎么度过那些寂寞的时光?
想着这事时严妍正弹着伽耶琴,苍凉的古调琤琤瑽瑽,她拨弹一会儿便失去兴致,转念即想趁着满腔月色信步慢抒。
当经过亦棋阁时,即见屋内灯火通明,严妍却在屋外角落看见了正干呕着的最高尚宫。
像要将什么挤压出来似的,最高尚宫咳到脸色苍白,却仍不断催吐,脸上神色漠然而绝望。
您还好吗?严妍没有问这种客套的话,她仅轻轻对最高尚宫说,到我那儿喝杯茶吧?
她便把崔今英捡回处所,那个人一整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黑夜中安静坐着。
而隔天各处所中便传出,在专程为最高尚宫庆贺的生日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主角默不吭声拂然离席,让身为姑母的提调尚宫赔了再多礼,也只换来傲慢两字的风评。
作者有话要说: 這和正文有關,可是又能獨立成為一個故事,就丟在番外了。
對了,存稿沒有很多,會更更又停停的。
第69章 九重宮闕2
自从那时,她才记起了最高尚宫的名字叫崔今英,那个看似冷傲却只需在名为长今的墙面上见缝插针,坚忍即瞬间瓦解的崔今英。
逗弄最高尚宫,如同在了然如枯井的生命中掀起一番乐趣。待在御膳厨房的几年,严妍自是从旁搜刮了不少小道野史,当年崔韩两派的恶斗,以及在各项竞赛中结下的梁子,足够绘声绘影让人听上数把个月,有今英便没长今,往往那些转述者在最后总下了这么一句叹息。
「这么说来,我的确见过韩尚宫一面。」在负责皇上梅雨的水库间,严妍不合时宜的和人攀谈起来。
「什么?妳见过韩尚宫娘娘吗?」在水库间工作的闵尚宫尖叫了声,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提及什么禁忌的话题。
「我在太平馆时,见过她们。」严妍笑得轻浅,没有特意说出她其实见到的是两代最高尚宫,又或者更深层的她和前前任的最高尚宫郑尚宫相熟的事实。
「太平馆?妳待过太平馆?妳怎么活着回来的?!」
没有回答闵尚宫的大呼小叫,严妍望了望暗去的天色。「材料库里还有些东西要整理,我先告辞了。」
回宫后她难得如此悠闲,全赖尹然又怀了龙胎的缘故。中宫只要一怀胎,便是场战争,而且四面楚歌。
当初章敬王后病逝,为避免悉为功臣之女的后宫嫔妃危害章敬之子,太后特地从同为坡平尹氏的寒门中选上尹然,做为元子李峼的保护者,多年来中宫和太后立场相仿,但徜若尹然怀有身孕,人的心意或许就会有所改变了。原本身为中宫支持者的太后殿,会和本就忌恨尹然登上后位的功臣派相通一气,自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她还是轻忽了尹然没事找事做的能力。
「听说昨夜提调尚宫为最高尚宫举办生日宴会,可是最高尚宫却到妳那里去了?」又被架去品茗的严妍,很熟悉尹然的这种语调,包裹着刺探的讥讽和挑衅,她还不至于傻得以为尹然入主中宫后,便会扭转骨子里深沉的天- xing -。
「就算我的出身是两班贵族,但最高尚宫依旧是我的上司,我无法冷着脸将人请出门吧。」
「可妳每次见我,都不太高兴。」
严妍不语,只吃了口茶道:「现在局势倾危,妳倒有闲情逸致。」
「这阵子我还准备去云岩寺散心。」像在讨论后宫琐事般,尹然拿起茶盏,浅浅的微笑。「近来敬嫔仗着功臣派的庇护和皇上的宠爱,在后宫益加无法无天,而原本支持我的叔父也因为此次我怀有身孕,怕我冷淡元子,一夕间变了态度。本宫想拥有权力,才是确保终身的方法。所以我想问妳,妳要站在哪一边?」
「女子不该干预治政。」茶叶似乎闷得太久略微苦涩,严妍不意皱了眉头。「妳和他们如何斗争,我只是一介宫中女流无法管这么多,江山更迭也只情愿坐等白头出宫时。」
「就算我失败了也不打紧吗?」尹然有些惆怅的笑了。
看着将要送客的尹然,严妍放下茶盏,起身前忽然说道:「妳很不甘心吧?自己的命运总被别人- cao -弄着。我在最高尚宫的身上也看过同样的东西,在强烈的自尊心底下埋藏的不甘心,还想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走出门口,严妍听见后方一句道谢后,只留了声说不清楚的叹息。
这叹息声在见到景风又提了满满两大袋柿饼回房后,更绵延不止。
「景风,妳没跟最高尚宫说,这些柿饼我们动都没动吗?」
「我说了,可是娘娘眼睛一直瞪着我,要我带回来……」
「──那堆到角落去。」看景风踮起脚尖,将两袋柿饼迭在摇摇欲坠的柿饼尖塔上,已经不是光叹气就能解决的。「不要压到我的琴,来些蟑螂什么的把这烦人的东西带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