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喜帖,颤抖的手指不经意间将硬纸片捏作了粉末。
“我并非讥讽你,我说真的。”林清风冷冷盯着明月扭曲的面容,仿佛料到般,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份请帖,“我让你化名作他人,不要伤婚宴上半个人,直接抢走于洛。”
明月抬起头,血丝密布的眼对上了林清风的目光。
看明月迟迟不肯接过他的请帖,林清风急得火烧眉毛,他上前两步,毫无形象地揪住了她肩上的衣服。
“你在顾虑什么?!你杀了如此多的人,还在乎抢个新娘吗?”
明月别开了脸,似是在承受千刀万剐的痛苦。
林清风喘了几口粗气,硬是把喜帖塞进了明月手里。
“此事一成,你我都有利,记得到时候把苏宛还给我,你我就算两不相欠了。”
明月沉默很久,突然轻轻摇起头。
她将喜帖盖在茶杯上,用尽平生力气,艰难开口:
“她曾经跟我说,她很喜欢你......”
林清风气竭,他就是拿脚趾头想,也知道于洛究竟喜欢的是何人,可这傻子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明月不给林清风说话的机会,又开口:“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抢走她只能让她更恨我,如果嫁给你,她以后肯定能开心了。”
“你!”
“你好好待她,苏宛我不还给你了,你对她好,我就对苏宛好,你对她坏,我就对苏宛坏。”
明月走了。
林清风攥着拳,青筋爆出,他将喜帖并茶杯一同丢出窗外,却还是解不了心头怒气。
于洛坐在床上。
她穿了一身绣着金线,饰着轻纱的大红嫁衣,美得像朵云霞。
她叫退了丫鬟,脑袋被酒灌得晕晕沉沉,可还停不住倒了一杯又一杯。
到最后,她干脆拿起酒瓶直饮,灌了满肚的酒泪。
似乎嫁给救命恩人,并不比嫁给唐然好多少。
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来人引她上轿,于洛想到此,不禁又心酸又害怕,瓶中酒不多时见了底。
她站起身,想要再寻一壶酒,不想天旋地转又瘫回了床上。
她喝醉了。
于洛挣扎了七次,终于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她抱着不知何处摸来的酒,咕咚咕咚喝掉一半、洒掉一半,随手一丢,踉踉跄跄走向院外。
混沌醉意并未使她愚钝,为了不被人发现,于洛摸到后院,双脚一点,飞向高空,莽莽撞撞的模样像是在使丐帮的轻功。
那驿站的车夫还未回过神,顶着盖头的醉酒新娘已落在车座中,她倚着车围栏,竟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车夫捏起鼻子,摇了摇于洛的肩膀,心有余悸地问道:
“姑娘,你这是干嘛?”
于洛懒懒地转个头,拖着悠扬的尾音:“去,明教,三生树。”
明月不敢在中原多呆一分,她回了明教。
苏宛仍旧跟在她身边,似乎情绪高涨了不少。
明月却连吃喝拉撒都倦了。
她将映月湖畔的小屋胡乱收拾一通,随手把苏宛丢了进去。
她又去了大光明殿,站在殿顶,望着星河发呆。
自从相识了于洛,她已经两年没去三生树看星星了。
阿爸阿妈还在天上吗?
明月很寂寞,她看准了三生树的方向,一跃而下。
不出意外的,明月看到了白树白沙中那抹扎眼的红。
于洛其实半路就清醒了,可当她想让车夫掉头回路时,发现早已过了成亲的时间。
她这是逃婚了?
想到林家气急败坏的样子,新雨阁长老说教的嘴脸,于洛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罢了罢了。
于洛买了满车的酒,任由其拉到西域大漠。
半月里,她只有三天是清醒的。
就连今天也不例外,刚到站点,于洛就有了七分醉意。
她随意找了间客栈,又换上嫁衣,带着她的红盖头,直奔三生树。
不顾来往的诧异眼神,她抱膝蹲坐在幽白树下,盖头蒙住脸,沉沉睡去,大红绸纱铺了一地。
她很期待某个人能看到她这副模样。
明月自然看出了这个身着嫁衣的新娘就是于洛。
她腹中燃起了火,直烧到心头。
这是真的吗?
她掐了掐手臂,发现不是梦,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腿脚不由自主地走向树下。
她紧紧挨着于洛坐下,却不敢碰她。
明月鬼鬼祟祟掀开于洛的盖头,果然看到那张白皙静谧的脸。
明月在傻笑。
于洛仿佛感受到了身旁散着热的物体,她四肢一放松,靠在了明月身上。
明月僵硬了很久,终是不甘心,壮着胆将于洛的上半身抱到腿上。
她取下于洛的盖头,欣赏了很久,低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于洛的碎发。
明月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她将脸转了个方向,颤抖着在于洛的唇上印下一吻。
就好像在吻自己的新娘。
林清风面上苦大仇深,实则内心乐开了花。
大喜之日丢了新娘,林家从来没有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但林清风却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他祈祷于洛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被新雨阁找到。
显然明月不会让他如愿。
当林清风沾沾自喜的时候,明月扛着醉醺醺的于洛,闯进了他的房中。
“这个,给你。”明月将于洛放进了林清风的怀中。
明月指着林清风的鼻子,- yin -沉地、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再敢把她弄丢了,我就把苏宛也弄丢。”
林清风还未回过神来,明月又消失了踪影。
林清风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