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湘看不出浮宵是个什么表情,微笑道:“宵儿该满意了,做什么牌场,情章都打不过来。”先前浮宵说过的话,梧湘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回望过去,瑶瑟眼里满满当当写的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不许她欺负浮宵的意思。
……算了,她家小傻子没直接拆她台就算好了。
流宛看着手中的牌,又打出一张浮宵大抵能要的,眼也不抬的笑道:“哪里是打不过来呢,分明是不够打。”
……黑心汤圆还是个皮厚的。
梧湘彻彻底底的服气了,这话接的,甘拜下风。现在她半点都不意外,更觉浮宵前途灰暗,怕是要被吃得不知多死。
浮宵没吱声,真挺像刚生出来的红皮小老鼠一般,叫都还不知怎样叫,一张脸红粉好看。
这牌最开始是消遣,打着打着,意味便慢慢变了,一摸一碰,一打一杠,一桌四人,四人两对。浮宵看流宛打的都不是牌,是情了。摸牌时一个眼神,浮宵拿牌时指尖不经意般相触,一勾,晦昧感情便发酵。
还是在人眼皮子底下。浮宵总算懂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究底为的是甚。
偷她一点风情,惹她心头一悸,动荡自己神魂,情佻如涯涧边缘,但求个劫后余生。
或万劫不复。
而后浮宵终于在脸红心跳中赢下了今天的第一把。
流宛也输了,这局只有瑶瑟不用给,但她也笑眯眯的掏银子,给浮宵时不是摆在桌上,而是光明正大的塞到浮宵手里,看势就是为了摸一把。
片刻后还没松,又捏了一下。梧湘见浮宵红透了的神色,她十几年都没见有人能让浮宵脸红成这样,就是她也没有。因为往往在这之前,浮宵就得炸毛了,猫也是有爪子的,虽然不太会被人放在眼里。她觉得她真是低估了流宛的皮厚。
“妹妹……可以松手了。”浮宵红着脸微咳道,眼神闪躲。
“姐姐的手很好看。”流宛笑道,又捏了一下,方才松手。就连瑶瑟也看得脸色微红,梧湘眼皮微跳,而流宛还是若无其事的神情,好像她根本没做过什么。
一局过半,晓枝原本一直在旁守着,听楼下喧嚣起来,再看了眼外面天色,走近提醒道:“姑娘,差不离戌时了。”
浮宵不甚在意的应下,有些神游,还是梧湘先圆场笑道:“该下去了,不如下次再来?”
瑶瑟点头,流宛笑应,接着各自起身,把牌一推。梧湘起头牵起瑶瑟,流宛也牵住浮宵,这回更大胆,手指都扣上,好像生怕浮宵跑了一般。
看两人走在前,梧湘无语片刻,也扣起了瑶瑟的手,而后对瑶瑟一笑。
其实厚颜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第29章 流淌
绸绕亭楼,彩绶满飘。
灯澄夜星,宵月夕时。
街上人声鼎沸,新声巧笑,商易热闹,亭榭人满,登高望月。
若是往常惯例,会有人选入宫宴演,但今年不同。今年花魁名头太盛,上头点名要人进去的,同选了几个春满楼出挑人物。
于是今年倒是得了闲,妈妈也大发慈悲给天假歇,等众人聚完,便可出楼逛逛。
不论原因如何,是件新鲜好事。
中年妇人坐在中央,领家坐在她身旁,虽她们常见这二人,却少见二人同座时。
妈妈其实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即使人到中年,却依然可想当年风光,身上还有只有岁月打磨才能出的圆润质感,再年轻个几岁,怕是隰桑阁的头面就得换人。
若是敢仔细看,其实领家也不逊色,轮廓一如当年精致,不沉着脸,不着沉色衣衫,颜色尚算妍丽。只平日给人感觉太过沉郁压抑,又总刻薄冷漠,才教人不敢注意。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许是佳节难得,穿了套浅紫衣衫,静静坐在那里,引人注目。
“今儿个中秋,放你们一天,大家都是没了根儿的人,既到了这里,同坐一堂,便是缘分,也权当一家聚聚,晓得你们也是放的开的,拘不拘礼的话我就不说了,妈妈只求你们别过火。”面带揶揄,只求这帮小蹄子别过火就算好的了。
“诶——”一片应下,笑语欢声。
桌上摆着果饼时鲜,正当肥美的闸蟹,桂花酒飘香,令人食指大动。
难得此盛。
一桌的人姿态各相,梧湘拿着蟹八件在那利落的敲,剥的那叫一个完整,有一个没一个的蘸了陈醋往瑶瑟嘴里送,自己没怎么吃敲得倒是欢。看瑶瑟弱声叫梧湘也吃,梧湘微笑又塞了一个蟹腿过去堵住瑶瑟的嘴,浮宵想,梧湘看着瑶瑟就饱了,哪还用的着吃。
浮宵弹琴的手是巧,但是其他时候,比如穿针引线之类的精巧事物,就实在算不得巧了。莫说完整敲出一只蟹,不把骨肉砸在一起就算好的了。
浮宵也不饿,所以只浅浅抿着酒。
桂香清淡,也不算浓,绝不至醉倒的地步,上回醉了,只因梧湘拿的都是烈酒。
浮宵讨厌酒的时候,通常是陪人喝酒。自己喝时,却是无妨,但她也少有这般闲情时候。
刚又满上一杯,面前的碟中便出现了一壳完整的蟹黄。
转头,果然是流宛的笑脸。
“也不知姐姐爱不爱吃,只是这季节蟹是刚好,不尝实在可惜。”流宛笑道,又将醋碟推到浮宵面前。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浮宵推拒不得,只好受用。蟹黄的味道怎么样她没尝出来,只觉得流宛的目光太灼人。
期有人歌,有人舞,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放敞快活样。
酒过半巡,半微醺,笑闹一场,终散场。
“老娘不管你们今晚怎么浪,浪去哪,到了时间就给我滚回来,不然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妈妈笑骂,脸上也是薄红,显然亦是饮了些酒。
众人参差不齐,此起彼伏的笑应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