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宵道:“不许走!”捏紧梧湘的手,她难得如此强硬使- xing -。
梧湘笑而不语,爱怜再摸摸浮宵的头。她是真的舍不得,然而就算能活下来,瑶瑟会如何待她?尚难自救。何况又有何处容她?
“别再喜欢她,宵儿。”梧湘极尽温柔地唤了一句。
“我早说过,我不想你步我后尘,不要变成我这个样子,怎样都好,好好活着就行。”
“若有来世,我可真想当你姐姐。”
第95章 沧海
发生的事若要形容,再简单不过。
书面几句,话声几句,寥寥数语,道得尽亦道不尽。
道得尽的是事,道不尽的是其间苦。
浮宵泣道:“你是我姐姐,一直都是!你在就好,你在我便谁也不去喜欢!”
梧湘无奈道:“怎么又哭了……今年都不知哭了多少回了,从小到大就没见你流过这么多眼泪。”接着轻笑了声,道:“我其实也很想继续陪着你,也想活下去好好跟她在一起……可我们不都是早预料到了的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只要我们是这个身份,便永不能真正在一起。”梧湘说着,眼里也有了些醺醉般的水光,但她依然笑着,就似只是酩酊一场。
梧湘又无奈一笑,道:“她说风尘相伴,亦能容受我永不属她,可我纵是生为妓子,却难免还是有心的人。她错了,其实我早就是她的了,无论是身,还是心。其实结局早就注定,相处时间每多一刻,都是上天恩赐,我知足啦,今世能遇见她,很好。”
“早知是随时会失去的幸福,但见过沧海的人,要如何再回到泥潭?”
“她就是那方沧海。”
“我远道而来,跋山涉水,只为遇见的沧海。”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游离世上行在醉生梦死满地枯骨的勾栏红台,从来懒于回首,直到遇卿时候。从未厌倦也从未喜欢的浮世繁华,她开始停留,不为了烈火繁花,只为了故事开始,红台下的那一眼。
隔世回首,匆匆年华,略过水月繁花,只在遇见她的那刻为她停留,只为穿过污世糟粕,永远等待。
瑶瑟永远等着梧湘回眸下台走向她的时刻,梧湘永远等着不可希冀的来生。
花开盛放的来生,不惧冬日凋零,不惧所谓命运。
浮宵又泣不成声,哽道:“她见不到你,又该哭了!”从前打趣说过的话,不想现今竟能教人痛彻心扉。彼时逗趣打闹,只道寻常,而今再难追回,无比的想叫人,回到过去。
梧湘愈发无奈,低垂眼帘喃道:“我不想见她哭……所以宵儿,帮我拦住她,我不想见到她。”不想瑶瑟见到自己这个样子,不想见到她哭,不想最后……还那么放心不下。
她已经够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奈何。可她活着,于瑶瑟只会是累赘。
没有人想死,她只是不能不该活着。
“我不去!”浮宵痛苦道,止不住眼泪流淌。想要阖眸止住,却不舍不能。
梧湘捏住浮宵的脸,如常坏笑道:“你听我的,我就听你的。”神态不减半,笑容如何都苍白。
浮宵胡乱一擦眼泪,当即道:“当真?!”
梧湘温柔应道:“当真,你可叫翠微看着我,这事她总会听你的。”
浮宵忙看向翠微,翠微含泪连连点头。
见此浮宵道:“好!”
她当然不信这话,但只要能拖住这一会儿,拖到瑶瑟来,梧湘定不会再寻了结,至少当着瑶瑟的面。她知道梧湘有多倔,平日再吊儿郎当,真正经时说一不二,她再不答应,只怕梧湘当着她的面就能咬了舌头。真正欲死的人,谁能够拦住呢?
瑶瑟只怕此时还蒙在鼓里,否则依她的- xing -子早该赶来。之所以晓枝能这么快知道消息,大抵也是随时守在堂门的喊堂的功劳,否则浮宵都不知道自己会被瞒多久。
浮宵慌不择路地奔出,撞倒椅子撞碎花瓶,再狼狈也顾不上,一路风吹干了泪痕。
半路便远远见到神色仓皇不安的瑶瑟,亦是匆匆赶来,想必是听说到些消息。
顷刻相碰,二人对视一眼,匆忙向着浮宵原本来路同奔。
“宵姐姐,湘姐姐她怎么了?”奔忙途中,瑶瑟抑喘不忘问道。
“她……”浮宵无法直言,只道:“她叫我拦你,她说她不想见你,可她其实应当最想见你,她只是怕你接受不了,不想见到你哭。”
“她到底怎么了!”
“她……”浮宵艰难字字道:“她不肯……钱同知便,处置了她……”浮宵再不能说下去,因为她自己已先落泪。
瑶瑟身形立刻便摇晃起来,却也只晃了一下,反倒用尽全力地奔走,仪态规矩丢了个干净,恍迅得看不清瑶瑟神色,依稀只见眼中泪光。
浮宵亦用尽全力才能跟上她。二人本就行得极快,现下更是这辈子都没用过的气力,想要快些赶到那人身旁。
终于跑到地方,二人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瑶瑟扑到门边想要马上推门而入,却发觉门自内闩上,如何也推不开。
“砰砰——”
瑶瑟大力拍打着门,不顾肆流的眼泪,嘶扬声道:“梧湘!你开门!”
“混蛋!从来都是这样!”
瑶瑟的声音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哭腔,还有难得怒气。
“你怎能让我不见你?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明白吗?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我不要你一个人暗自伤痛!混蛋,痛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