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切”了一声,“我那是天赋异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私塾里的教书的老夫子可就住我隔壁!”
她说完就不愿在此事上面多做纠缠,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那本《范家村村志》上。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这次倒没被上面凌厉的杀意吓到。
视线重新凝聚在上面的那一刻,体内停滞多年不懂的内力再次自动运转起来。
她十二年前经脉俱断,后来师叔沈公泽三入百草堂终于求得一记秘方,又花了三年的功夫才找齐药材,重塑了经脉。
但当时正逢沉渊阁内乱爆发,夏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还没等经脉长好,就强行运转之前的内力帮忙平叛内乱——可是有一部分人仍然公然从沉渊阁里分裂出去,并且在江湖上以“十里剑”的名义扎下了根。
然而正是因此一役,夏云从小练的内力便再也不听她的驱使,像是一潭死水就这样沉在经脉里面,死寂无声。不仅如此,即便夏云再练同源的功夫,新增的内力都是“刚生即死”。
是以夏云只能剑走偏锋,冒着经脉再次寸断的风险从头开始练起另一套内功心法——武功这种东西,倘若是技巧招式这类的尚且还能够隔派相传,但涉及到内功心法,绝对不会有人轻易传授。
毕竟这是涉及到本源核心的东西,一旦认定了一种内功便是一条路走到底——这也是区分各大门派最重要的标志——沉渊阁虽然武学颇杂,内功心法也不止一种,但针对个人而言,除非尽废武功从头练起,否则贸然两种功法交融,十有八九会呈水火不容之势,非死即废。
所幸的是,夏云之前练得那股内力仿佛真的“死了”一样,哪怕是她“另觅新欢”,都沉在丹田之中一动不动。
而夏云的武学根骨也绝对不是夏存修的随口之言,再加上长达三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郁闷,夏云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口气。
仅仅几年的功夫,除了把正式接管的沉渊阁情报部门打理得仅仅有条,愣是被她每天抽出五个时辰从头开始——而且还出乎所有人意料改练了左手剑。
……夏云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但真的狠起来却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之前只花了半个月功夫就把字认全,还有这次的从头开始,哪怕是后来意识到月儿已经尸骨无存把自己重练的内力封了九成……都体现了这点。
包括现在,哪怕那杀意仍然时不时地刺激着夏云的眼球,她还是强忍下身体的不适,自顾自地看下去:
“吾少年而孤,生于荒野,游历八川。自幼听闻海天波光之景,非山林流川所能媲美。奈何早年少时意气,自诩游侠,杀山匪,斩恶贼,渐有百姓登门求助,遂为俗事所扰,几番意图动身,不得而归。
后遇一女,自东海逃难而来,行过此处。机缘巧合,半路相随,两生欢喜。遂结良缘,妻有身孕,不便跋涉,正游历至此,便定居,游民慕名而来,毗邻而居,渐成村落。后小儿出生,妻染病疾,愈发缠于红尘,此生未曾到过大海。
听妻时常念及家乡,日思夜想,拳脚招式之间竟带有海涛声阵。余生平未见,所得全听旁人所言,乃成‘心海’。乡民耳濡目染,学有二三,但不成体系,小儿先天不足,不堪重负。
余不忍‘心海’未有能见天日之时,遂以刀粘墨成书,以待有缘者批评一二。”
看来是写书人的自序。
夏云的手指摩挲着落款,上面的“泛海居士留”五个字苍劲有力,即便隔着百年,都能感觉得出来主人的一身正气。
“泛海居士……”夏云玩味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一笑。
恐怕这范家村也是后人的谣传吧?
也许这人本身姓范,但更多的可能是这人在此地留下了一段传说,随即被后人口耳相传,或许不记得这人姓名,但“泛”音却还是在百年之后留下了一星半点的影子。
沧海桑田,白驹一瞬,不免有些唏嘘。
继续往下面的正文看去,却是寻常的诸如“吾地山川之美,户口之众……”之类的官话,看上去同寻常的地方志毫无二样。
夏云正在纳闷是怎么回事,突然看到卷后还跟着一行行用小篆刻着的“批注”!
那小篆东倒西歪,却隐隐间自称体系,乍眼看去,依稀竟能辨认得出组成了浪花的形状!
依稀间似乎能把人的心神带往哪并不存在的“心海”,只觉得身如浮萍,随着潮起潮落漂浮在缥缈的天地之间——竟是摄人心魂!
夏云盯着看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觉得眼睛生疼,连忙移开视线。
“你怎么看个字还能看成这个样子?”乔安月奇道。
“你没事?”夏云也愣了——寻常人看不出来理所应当,但乔安月同样也习武,就算只会一点拳脚功夫,但那也算是入了门……
难不成这“心海”还是认人的?
无端的,夏云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却是猜中了大半。
乔安月以医入道,习武的资质其实一般,而夏云且不说天赋,她从小就跟着夏存修接触了“心海”衍生出来的一星半式,就算后来没练了,底子还是摆在那里。
不客气的说,夏存修当年都没有一次- xing -地把自序看完,夏云此次身为他的徒弟再次拜访“泛海居士”……也可以算是半个“徒孙”。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范叔,”夏云猛然抬头,“这书能借我带走吗?”
“那可不成!”范二连连摇头,“老祖宗留下来的遗训,书在人在咧,使不得,使不得。
当年那个男的也想带走,俺爹都不让带的!”
那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