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一行人离开了,秦墨晗才缓缓蹲下身,轻轻抚了抚有些黯淡寂寥的黑剑:“你别生气,是我不了解真相才对你这般凶。”
她话音刚落,黑剑蹭得一下自地上飞了起来,精神抖擞地指着苏梓凝,欢快地震着,苏梓凝有些好笑,挑眉看了它一眼,又转而盯着秦墨晗。
秦墨晗摇了摇头,非常严肃道:“想都别想,不许伤她分毫。”
黑剑急了,又是一阵乱颤,绕着秦墨晗打转,摇晃着剑尖,似乎在极力征求同意,一把剑生生看出了一股狗腿子的气息,苏梓凝被逗得不行,倚着门框憋笑。
秦墨晗无奈:“不行,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些事怪不得她,只是天命如此。如今她转世了就不是魔帝了,还有,她已经是我的道侣了,就更不能对她动手,明白吗?”最后一句她指着苏梓凝,一字一句吐了出来,很是严肃,听得苏梓凝心头怦然直跳。
黑剑摇头晃脑的动作在秦墨晗吐出道侣两字时彻底凝结,它凌空悬挂着,黑黝黝的剑尖艰难地转过来,指了指苏梓凝,似乎在等待回答,可秦墨晗非常严肃地再次点头让它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
死一般沉寂后,它疯狂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剑鸣,若是可以口吐人言,苏梓凝想这大概就是一连串的大叫。
“不要吵,此事断无更改。”秦墨晗其实也有些想笑,因为她莫名想起当年在微博上看到的那张土拨鼠大叫的动图,心里觉得喜感,但面上却没有显露一丝。
一旁的苏梓凝揉了揉耳朵,嘴角带着丝坏笑,婷婷袅袅地走到秦墨晗身边牵住她的手,对着黑剑开口道:“你叫也没用,你家主子就喜欢我这样漂亮的,你生得这般丑模丑样,她不会听你的话的。”
秦墨晗差点失笑出声,捏了捏她的手:“你也胡闹?”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黑剑身上突然金光大作,丝丝缕缕金光仿佛撑裂了它的剑身,从不断炸开的裂缝中冒了出来,光芒流转间,黝黑的痕迹一点点剥落。
苏梓凝和秦墨晗愣在当场,看着金光完完全全侵蚀掉原本丑陋的外壳席卷整个剑身,随后自剑尖到剑柄,耀眼的金光一点点褪去,露出里面莹润的剑身。上面印刻着蟠螭龙纹,精细的纹饰汇聚成中间的凹槽,材质古朴而大气,剑格乃是两条金龙盘绕而成,剑柄处镶嵌着三枚龙晶熠熠生辉,光华璀璨夺目。原本笨重的黑色锈剑露出原本的面貌,显得修长漂亮,看尺寸,配秦墨晗简直犹如量身定制。
当秦墨晗回过神时,她已经被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一如那日它饮了她的血后,那种恍若隔绝了几世的怅惘沧桑之感,再次席卷至心头。右手缓缓伸出,原本还想继续理论的黑剑在秦墨晗探手握住它时,蓦然低低悲鸣了一声,它感觉到了秦墨晗的心情,也激起了剑灵深处藏着的悲凉。
万年意难平,它等了她万年,也忍受了万年的孤独和荒芜,甚至都快忘了它到底要干什么了,直到遇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它才欣喜地赶了过去。当时吓唬秦墨晗,不过是怨恨她当年丢下它一意赴死,一别万年,当初那个强大到让它骄傲崇拜的主人,却沦为一个小小金丹修士,让它难过非常。
它一直藏着自己的本来模样,也是因为它私心里固执守着的是秦昭墨,如今的秦墨晗比之她差太多了,然而今日它才发现,无论是谁,她终究是她,即使修为再低,骨子里的性子和能力都不曾弱过。
“辛苦你了。”大概是这把剑放开了心结,她如今和剑灵之间隐隐有了些联系,方才它说的意思她大概知晓了。这把剑应该是属于秦昭墨的,秦昭墨身死后便葬入了秦家剑冢,所以那次她进去,这把剑才选中了她。至于对苏梓凝的敌意,大概是它以为秦昭墨是死在魔帝手中的,所以才不依不饶。
苏梓凝虽还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方才这把剑的反应让她也有所猜测,当下也没再继续逗剑灵。
秦墨晗再三保证苏梓凝不会对她不利,换了身行头的剑才闷声闷气地被秦墨晗收了回去。
苏梓凝也是笑了起来:“这剑灵倒是挺可爱的,有点呆呆傻傻的。”
秦墨晗叹了口气:“你呀,一把剑你都要欺负下。”
苏梓凝低眉笑了下,随后转头道:“它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秦墨晗看着她,随即眸光微微别开:“它说你是魔帝,所以才要对你动手的。”
周围桌椅都被毁了,苏梓凝也不在意,走到门前台阶上便席地坐下,望着北川远处白茫茫的山峰。在那里还残留着一抹阳光,映得那雪峰闪闪发着莹光。
秦墨晗跟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苏梓凝才轻声道:“它原本的主人,是秦昭墨对吧?”
秦墨晗点了点头,低低嗯了声。
提到那个人,她们便会想到当时她们二人的结局,秦昭墨身死,执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不知身在何处,虽说因为执墨还在,当年那份痛苦似乎大多被她一人承担了,可是那是她们上辈子惨痛的经历,即使此刻听起来像别人的故事,可是依旧是两人心底沉重的负担。
轮回,秦墨晗继承了秦昭墨的天赋,得了她的剑,面临着同她如出一辙的严峻境地,不仅是灵魂的轮回,这冥冥中的一切仿佛也在重演,魔族入侵,这一次等待她们的又会是什么?苏梓凝看着一点点暗下去的雪峰,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秦墨晗看她坐在这残阳褪去的天幕下,一身红衣的张扬热烈仿佛也冷寂在这黄昏日暮中,心头也压抑得厉害。手轻轻伸过去握住那冰冷的手,揉捏在手心里再缓缓扣住,勾唇道:“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却似乎想的太多了,其实到眼下,所有的危险都只是猜测,我们并未遇到过不去的坎。当年的秦昭墨面对的是彻底站在对立面的魔帝,而我,有一个一心挂念我的苏梓凝,这最无解的结已经没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秦墨晗抿着笑转头看着苏梓凝。
极北之地的天色暗得很快,此刻两人坐在昏暗的屋檐下,冷风有些烈,手指间却是彼此淡淡的温度,熨帖而安心。苏梓凝唇角勾起,露出个明媚的笑意,点了点头:“嗯,我们还有执墨呢。”她也会保护她的,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