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内,但其实离凝州更近一些,省一级总指挥紧急调动凝州的部队和医生到渡河抗洪抢险,她外公是第一批到前线的战士,在看到一家四口被
洪水冲走时,身为营长的外公,以身作则,第一个跳了下去,最后救回来两个小孩,再也没睁开眼睛。她外婆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在救治伤
患期间感染霍乱,没有及时得到医治,倒在了岗位上。
陈木兰本是凝州人,在遥远的江南地区念完大学。原本她的人生跟渡河不会有任何交际,甚至不会知道在山的那边有个叫渡河的小县城。
这是她父母最后踏过的地方,他们在此捍卫了自己的崇高理想。因为举目无亲,因为对父母的眷念,因为为父母骄傲,她选择了留在这里,留
在父母牺牲的地方。
在学校的时候,夏甫白跟单君如夫妇十分照顾陈木兰,时不时拉到家里去吃饭。夏理原本是教育局的公务员,清明节回渡河扫墓的时候,
陈木兰老师正带着她的学生在看桃花。
单君如喜欢花草树木,夏甫白包了一座山,夫妻俩栽了满山的桃树。夏甫白的先辈们不在这边,单家以前在本地颇有名望,有座单家祠堂
。夏理祭完祖之后,在夏甫白的授意下去帮陈木兰老师看学生。
于是,他们的故事就从桃林开始了。
夏甫白因为单君如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再也没有回北方。
夏理因为陈木兰对父母的执念,从阳川教育局辞职,回来当了教书匠。
他们家恐怕是渡河这座小县城,最有故事的家庭了。
吃完饭,夏理要睡午觉,陈木兰有课,夏甫白便提议带宋新词去小院子转转。
一路上都有人跟夏甫白夫妇打招呼,年轻小一点的叫声老校长,年纪差不多的都叫单君如一声小姐。
怕是年少落下的,改不过来了。
年轻人在外读书的读书,赚钱的赚钱,不逢年过节的,街上一个三十岁以下的青年人都难以见到。
小巷深处有奶奶坐在门口纳鞋底,小卖部前有爷爷在串糖葫芦,等着放学的孩子们经过嘴馋呢。
经过一家书店,宋新词拍拍夏瑶的胳膊:“哇,还有娱乐周刊。”摆在外面架子上的杂志,封面赫然是一个鲜肉流量明星,标题——从土
帅到潮流引领者,这些年,XXX都经历了什么?
夏瑶笑:“你不能因为一座县城看起来太质朴,就盲目判断它与社会脱节呀。”说着也拍拍宋新词的胳膊,指了指斜对面的二楼,“网吧
,游戏厅。”
宋新词一脸赞叹:“可以嘛,适合养老。”
“可惜呀。”夏瑶说,“它的地理位置不好,这几年政府一直在规划迁址,我外公外婆的烈士陵园就是第一期工程。”
宋新词捏捏夏瑶的手,由衷赞道:“外公外婆真伟大。”
穿过几条街,沿着拱桥东岸出了县城,再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夏瑶爷爷奶奶的小院子。
一条乡村马路分出一条石板路,台阶上去一百多梯,小院子就在那台阶尽头,半山腰中。
白墙黑瓦篱笆,花草石板葡萄架。
宋新词:“好漂亮的地方。”
从院门外看出去,视野开阔,河流汇入江中的壮观景象一览无余。
院子周围栽着桂花、菊花、夹竹桃等各类花草树木不下二十几种。
篱笆连着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两字——清欢。
字迹娟秀又透着几分潇洒。
“瑶姐,我觉得你的字,跟这个有点像诶。”
夏瑶顺着宋新词的视线看上去:“这是奶奶写的,我的字也是小时候奶奶教的。”
宋新词看着前面的老人家,好奇:“想知道奶奶的故事。”
“我知道也不多。”夏瑶想了想,“好像奶奶小时候家境挺好,有专门的先生教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什么的。”
第二天上午,烈士陵园迁址仪式开始。上面特别重视,还有电视台在现场直播。
阶梯两边站着腰背挺直的士兵,领导在上面讲话,气氛庄严又肃穆。外围站着围观群众,夏瑶作为家属代表,和陈木兰一起站在陵前的人
群中默哀致敬。
然后,外公外婆的骨灰盒被挖出来。
夏瑶跟陈木兰一人抱一个。
青山外有鸽子飞过,林间卷起秋风。夏瑶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一种类似于宿命的缘分,用血缘关系将她与坛子里的英灵相连。她想象他们
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多么的容光焕发,英姿飒爽。
她为他们死在壮年感到惋惜,但说不骄傲是不可能的。当庄严的音乐响起时,两旁的战士整齐的敬礼,有什么在血液里跳动,夏瑶望着青
山远处的江水,热泪盈眶。
外公外婆,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是,有幸作为你们的后人,夏瑶感到很骄傲。
骨灰盒本来应该交给政府,由士兵护送到外地新修的烈士墓,但包括陈木兰在内的一小批家属决定将先辈的骨灰洒在江里,县政府尊重他
们的决定。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相机挂在宋新词脖子上,她拍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飘着的小船,阳光下,那些烈士的后人们正在将他们的骨灰洒向江里。
从此他们的灵魂会盘旋在青山绿水间,长成一棵棵大树,结满明亮的希望。
夏瑶从船上看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仪式结束后,夏瑶一手揽着陈木兰的腰,无声地安慰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