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算作“进展”和该不该“恭喜”,谭帅确实不晓得。
知道邱岑歌在日本有个“亦师亦友,还陪同上床”的灵魂伴侣后,特意去网上查了查那个北村亮的资料,一看照片就觉得如鲠在喉:这男人肯定是个抱残守缺的老顽固。
鲜花配牛粪,谁也看不过眼。谭帅告诉自己:我不是爱他,我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去解救他。
无数次暗里自省,见了对方那一定得妥善周旋,不卑不亢。可真一见面不是一副臭不要脸的奴才相,就是矫枉过正,变得不受控制的尖酸刻薄。
“我还以为你这些年过得多出息多清白呢,原来是‘严以待人,宽于律己’。”话刚一脱口,就悔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子。他也不想总揪着点“过往”上纲上线逞那口舌之快,可嘴里那些难听的话就像拔塞了的浴缸里的水,怎么也兜不住。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邱岑歌沉默良久后忽然仰起脸,冲堵于画廊门口的英俊男人莞尔一笑——谭帅登时懵了,就是那个词儿,灼灼其华。
接着他看见邱岑歌一边面带微笑地向自己走近,一边开始解扣宽衣,“牢你记挂我十多年,我真的挺感动的。今天我们就把当年没胆子干的事儿全干了,便所还了欠你的。”
眼见对方袒露身体主动投怀送抱,谭帅恍遭雷劈似的愣住半晌后,突然抽风似的一个劲咧嘴傻乐,“好啊。”
触摸、拥抱和接吻都变得异常怪异,不过俄而,明明该占据主动的男人便大汗淋漓。光是进入就让他精疲力尽,更不要说彼此贴合无间地互动,一同达到高潮。除了车祸那晚两个人蜻蜓点水般的四唇相触,当年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过。
无论邱岑歌含住自己性器的唇舌如何灵巧地给予自己灵魂出窍般的快乐,谭帅始终没法勃起。
这个埋脸于他胯间的男人,曾经是圣经里《雅歌》的吟颂——你全然美丽,毫无瑕疵。
他的完美无瑕让当初的自己因为自惭形秽而不敢触碰和沾染,可现在的谭帅脑中挥之不去一个场景——腿脚不便的北村亮是如何坐于轮椅,阖眸享受着这个男人跪于地上的口舌侍奉。
下身传递而来的无上快乐和一种莫名的恶心感交替上升,并存于心。最后忍无可忍的谭帅终于大嚷出声,“够了!”
顺从地让男人的阴茎从自己口中退出来,邱岑歌起身披上外衣,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弄得一团糟。气喘吁吁脸色涨红的英俊男人,不停地开口解释,“今天状态不好。”
邱岑歌面色无改,仅是十分淡然地说,“你应该也发现了。过去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那么久没回中国,趁着画展结束的这段休息期,”那张温雅漂亮的男人面庞露出一个很疲倦的笑容,他阖起眼眸说,“我们去敦煌看看吧。”
17、各怀鬼胎(5)
谭帅和邱岑歌的敦煌之行到底是胎死腹中。
因为北村亮提前一个月来到了中国。
邱岑歌特地去接机。因为不会开车,谭帅自告奋勇要充当司机。
事实证明,那就是一种脑缺氧下“自溺、自虐、自我找死”的行为。
一个妆容精致长得和充气娃娃似的日本女人将坐在轮椅上的北村亮推出了机场。不得不承认,真人比网上搜的那些照片有气质得多,尽管腿脚不便也显得风度翩翩,形容儒雅——估摸着他的那个得意弟子再过二十年,也当是这般模样。
邱岑歌迎上前,俯下身在那个人的面颊上吻了一下,然后从日本女人手中接过了轮椅,慢慢推着对方走。
天还不够蓝,像流质的蛋白。暮光顺流而下,老树在微醺的风中舒展身姿。
师生二人不时用日语轻轻交谈,推着轮椅的人始终颌首低眸,盈满一脸恭敬而温雅的微笑。淡色头发、柔和五官、不算太高的邱岑歌这个时候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中国人了,很像那些光彩照人于荧屏杂志的日系花美男。
如果真是爷俩,谭帅肯定要叩谢上苍赐了这么一幅“父慈子孝,人间至爱”的好画。
但是他很快被一种悲哀的感觉攫获了心脏: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没从那张温润的面孔上看出多少“异国他乡,身不由己”,完全就是一派工整和谐的“惺惺相惜,你情我愿”。
“那人又老又瘫都该进棺材了!”谭帅怒火妒火一块儿烧,烧得眼眶通红,简直像渗了血。“你没看见他的头发都白了吗?!你没看见他那张脸就像老椿上起皱的树皮吗?!你没闻见他身子上那股老头子才有的馊味吗?!”
“如果你看过他的画就一定不会这么说。那种艺术的心灵共鸣,你不会懂的。”
“去你妈的心灵共鸣!”谭帅照着他的肩头重重搡了一把,邱岑歌吃不住突如其来的力道,整个人跌撞在墙上。“你他妈从小就伪善!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不就是因为这老头子把你捧红了,你他妈就卖身报恩么?!你要是在中国,我也可以捧你啊!甭说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就算倾家荡产也把你捧红了,你信不信?”
“我信。”轻薄的嘴唇绽出一个浅笑,“可你画不出《米迦勒的情人》。”
“嘿,”突地一愣,然后挺放肆地傻笑出声,“你要想杀了我就直接动刀子,这么说话可太伤阴德了。”
邱岑歌别过眼睛,默不作声。
谭帅看着他半晌,一拳击打在了身旁的玻璃门上,一时血流如注。他用一种特别哀恸欲绝的眼神望着对方,努力挤出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说,“其实我想打在你脸上。”
掉头走了。
Nuno对谭帅连续数日的萎靡不振束手无策。本来的谭大帅哥看上去最多三十,男女通吃的型款,从卖相到身材都没得挑儿,可现在那一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模样让他直奔了四十大关——他就是一匹劲健的马,义无反顾地撒蹄子奔向了痛苦,悬崖也勒不住。混血小美男打来电话向沈措求助。太难得了,从来只有他让别人萎靡不振。这叫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来替北村亮商榷画展事宜的邱岑歌挺不客气地说,“沈措,好管闲事儿可不像你。”
沈措笑了笑,“因为他说,劝不了你回心转意就赖我公司不走了。”
“行啊,你就当多请个人,”对方也是扬眉一笑,“虽然这种纨绔子弟,只吃不干。招来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