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外的世界已是天空晴蓝,阳光普照,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与荒凉之感却蔓延四起。
他给邱岑歌打去电话。
谭帅他们已经接到了消息,正结束旅程匆忙赶回北京。
邱岑歌在电话里说,“北声,在你彻底爱上他前,回英国吧。”
“哥,怎么办?”林北声恻声一笑,“晚了。”
35、你比河山锦绣(1)
女儿落葬三个月后,秦藻选择去广州。
北京是一个她再也不想涉足的地方。太冷,也太令人伤心。
沈措整整陪伴了这个失去女儿的女人三个月,这是他们新婚蜜月时期都不曾发生的事。
每一次当她失控哭泣的时候,每一次当她从梦魇中惊醒而内腔炸裂般疼痛的时候,男人的吻比杜冷丁还管用。
经历过一次次打击的女人终于学乖了,她知道再被他吻得久一些就该上瘾了——而等这个男人的同情心荡然无存之际,那种会痛入骨髓的瘾要教自己如何戒得掉。
秦藻离开北京的时候,沈措驱车送她。
机场里,卸去精致妆容而显出一丝憔悴之态的女人向前夫坦承自己离家远行的恐慌:年近三十,一事无成。
“你不仅拥有过人的美貌与千万身家,”长睫之下,花哨的眼眸泛出缕缕调侃之意,“还有一个足以让你为所有女人嫉妒的前夫,再说自己一事无成,可该人神共愤了。”
“我想……我想问你,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你有没有爱过我?”终究问出了这个束置高阁那么些年的问题。这个早已尘封发霉的困惑迫不及待地要于此时现身晾晒,在分别的时候没有理由再伪饰大度与无所谓。
沈措微微眯起眼眸,浅浅斟量片刻后说,“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爱过的那个人的母亲,所以我很感激你。”他注视着女人的大眼睛,口吻真心实意,“你是一个好女人。理应得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学生时代的秦藻收到爱慕无数,向别人派发好人卡那是常有的事儿。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机场的广播在催促乘客登机。
“Time to say goodbye,该不该有一个‘告别之吻’。”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女人的面颊。那阵熟悉清冽的香水味道将自己包裹其中,秦藻看着这个英俊男人带着一个弧度饱和的微笑俯身靠近自己的嘴唇。随后她阖起了燃着最后一簇降熄未熄微弱火苗的眼眸,全心憧憬着那个最后的亲吻。
可是那个吻最终没有落在女人柔软丰盈的嘴唇上,而是轻轻拂过她的唇角归宿于脸颊。
睁开双眼,看见沈措转身而去。他扬手作了一个挥别的手势,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说,“算了,怕你再也忘不了我。”
“沈措,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对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大骂出口。秦藻再一次掩面痛哭,完全不管不顾周遭人群指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足足三个月,林北声没有见到沈措一面,也没有收到来自对方的一个电话。他知道他仍在北京,他甚至知道他就在前妻秦藻的别墅里。他用沈措早就交给自己的房门钥匙进屋断断续续等了好几天,前来打扫的阿姨几次撞见林北声,每次都对他说,“沈总昨天打电话给我说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混蛋!林北声在心里低骂道:打电话给钟点工却不打给我。
沈措离开机场后直接开车回家,心里想着:这三个月“视觉”的工作全都由视频电邮远程操控,明儿该进公司了。
握上门把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
阿姨不会这么不细心的。
进门之后,便看见了独自坐于沙发的林北声。他手肘撑着膝盖,坐姿前倾。似乎正在走神,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屋。
沈措静静望着男人漂亮的侧脸小片刻,轻声笑了,“嗨,好久不见。”
林北声抬起了脸,汇聚一束迷茫的目光望向了沈措,仿似不再认识此人。良久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我下周就要离开北京去往吉林,想来和你告个别。”
看见身前的男人微微睁大眼眸,像是不太明白自己说的话,又附加一个优雅标准的微笑,“处心积虑换来的升职调任,你应该恭喜我。”
“这个地点不够好。既然是要告别,那就该换一个情调一点的地方。”掉头就走往门外,而他身后的林北声一动未动。男人停下脚步,回头扬起声音不客气地下了命令:“出来!”
傍晚的暮色渐渐压了下来。天空琳琅多色,蔓延的美感如同喷薄的油彩。高楼之上风声鼎沸,天台边角的扶栏不过一米不到,一不留神栽下去的可能完全有之。
“这里的天台许久不曾有人上来,栏杆腐蚀得厉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去。虽然比不上连云港工业区的泓域大厦,不过摔个粉身碎骨也足够了。”沈措走至扶栏之旁,为了提醒林北声刻意拍了两下,结果那栏杆发出咵察一声脆响,全然不曾留神的男人一个踉跄就作了个栽倒的姿势。
“沈措!”因为惧高远离边落的林北声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想将对方拉回来。
岂料对方一个反身,反倒将他推在了栏杆上。
沈措倏尔抬手将未及反应的年轻男人托坐其上,于是林北声的半截身体就这么晃荡在了100多米的高空。
阴谋。
可恶的阴谋。
“你是因为害怕所以要离开北京逃往别地吗?”男人的嘴唇勾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语声戏谑地说,“因为三个月没有碰你,所以让你生出深闺怨妇般的恐惧了?”
“放我下来!”林北声一边惊嚷一边想从扶栏上下来,可身前男人的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腰际让他动弹不得。越是手脚并用地挣扎,铁栏杆便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显得摇摇欲坠,“你疯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如果你不认真听我说完,也许就会了。”停了停,又说,“另外,你可以选择牢牢抱紧我,也可以选择继续不配合地乱动,直至这锈迹斑斑的铁栏断裂,然后掉下去。”清澈如洗的眼眸此刻灼出烈烈怒火,那恶狠狠的目光仿似恨不能呲出利齿好将对方生吞活剥,可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当然,等你掉下去之后,我也不会独自活在世上。”
林北声霎时凝语默然。
这是多么强烈而直露的告白。简直不像这个冷血男人会做的事情。
“我是说,”英俊男人眉梢轻挑,勾起一侧嘴角,“我会因为推你下去而被枪毙。”